“我——”姬夜燁臉色微僵,移開眼神。
趙纖瑤笑意不減,摸了摸絲帕上精美的圖案,“我有一個朋友,叫謝瀅瑯。她總說‘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如今看了這繡紋,總算明白她別有用意。”
“你和謝瀅瑯是朋友?”
“是啊,”趙纖瑤嘴角微勾,眼神似乎要與姬夜燁相融,“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這絲帕,是送給我的嗎?”
姬夜燁本想否定,然在見到她額間的汗珠時,又將話咽回去,“自是。”頓了頓,“纖瑤,最近的杭州絕非太平之地。聽我的,趕緊回長安。等我辦完了正事,立刻回去找你可好?”
“你如此關(guān)心我,我豈有不應(yīng)之理。”趙纖瑤的目光愈發(fā)舒展,還不忘補上一句,“只要是你說的,我都聽。”
姬夜燁拍拍她的肩胛,隨后身形前飄,凌空躍走。
望著他的背影,銀梨沉吟道:“小姐,奴婢怎么感覺,這姬公子好像認(rèn)識那謝瀅瑯呀?”
“你別疑神疑鬼的,瀅瑯之前要么在感業(yè)寺,要么在宮里,怎會同阿夜相識?再說了,我曾和她提及過阿夜,若他們相識,她怎會閉口不談?”
銀梨又湊到趙纖瑤身邊,冷冷道:“說不定是姬公子和她竄通好,故意相瞞呢?我看他根本就對小姐不上心。”
“夠了,”趙纖瑤轉(zhuǎn)身,怒目望向她,“你說瀅瑯,我尚且能容你。可你要再給阿夜?jié)娕K水,我就將你逐出相府,永遠(yuǎn)不能待在我身邊。”
銀梨一顫,頓覺被冷冽的氣息罩住,嚇得趕緊跪下,“不要啊小姐。從小你都沒把我當(dāng)下人看,在奴婢心里,您就是我唯一的親人。銀梨寧可被小姐處死,也不離開小姐。”
她巴巴的眼光,像極了森林里遭人遺棄的寵兒,猶豫再三,趙纖瑤終道:“起來。”并伸出手將她扶起,“銀梨,我何嘗不知你的好。只是,阿夜是我最愛的男子,眼下無憑無據(jù)的,我不準(zhǔn)你污蔑他。”
銀梨點點頭,復(fù)爾咽了口水,“小姐,奴婢斗膽問一句,倘若有朝一日,謝瀅瑯背叛了你,你會如何?”
趙纖瑤的聲音漸轉(zhuǎn)森嚴(yán),“那我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了。”
潘府
寧月臣被帶到潘府的后花園,就見一青年端坐于水榭上。
午后風(fēng)靜,他垂眸斂袖,素手碾茶。指節(jié)卻在看到寧月臣時微微發(fā)白,卻仍將茶湯倒入瓷杯。
“草民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寧月臣跪下參拜。
李扶淵猶豫了一下,聲音低沉,“寧公子請起,”復(fù)爾比出邀請的手勢,將茶盞移到他的對面,“請坐!”
這話令寧月臣一愣,他貴為九五之尊,非但沒有用“賜坐”二字,反而親自為他烹茶。他明白,皇上這是在提醒他,他想和他坦誠相待,不想用強權(quán)壓迫。
這份尊重與氣度,同時成就了這位威震四海的王者。寧月臣有些黯然,他實在太耀眼了。
李扶淵也不想拐彎抹角,當(dāng)寧月臣坐下時,他便直接問出,“寧公子可認(rèn)識長安謝家小姐,謝瀅瑯?”
“自然。”他眉宇間自帶光風(fēng)霽月的浩然之氣,“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有哪個男子能拒絕和月宮仙子相遇相知?”
他甚至連委婉一點都不肯。李承淵指尖在桌案輕叩幾下,場面霎時死寂——他的目光瞬間比刀劍出鞘更讓人膽寒,“哈哈哈……”
復(fù)爾言語略帶警示,那是帝王不容挑戰(zhàn)的權(quán)威,“說得對。尾生抱柱而死,荀粲凍己煨妻。為心上人舍生忘死固然可歌可泣,但朕為他們擔(dān)憂的是,勢單力薄,還未感受牡丹芳香時,便成為花下亡魂,那才是愚不可及。”
李扶淵話中有話,寧月臣豈會聽不出,瀅瑯和瓜子失蹤了幾日,而皇上又恰巧在此刻將他找來,擺明已經(jīng)知曉他們的事,盡管實力懸殊,他也絕不退讓,
“尾生寧死也不違丈夫之諾;荀粲雪中惑溺,用行動證明‘情之所鐘,正在我輩’。男子是否愚蠢,不該只用得失衡量。寧某只知,縱然焚骨成灰,也甘為瀅瑯掌中明燈。”
李扶淵為他鼓掌,卻低笑一聲,嗓音低沉如雷,震得一旁的張福海心頭微顫,不由得屏住呼吸,看看皇上和寧公子的對仗,
“很好,寧公子,朕欣賞你。但你貴為人師,想必也知,‘權(quán)傾天下者,言出法隨;勢弱力微者,雖直不見容’。有時后退一步,并非膽怯,而是識時務(wù)。朕有句話想問你——”
“請恕草民難以從命。”他知道李扶淵想問什么。相反他有一個問題也要提及,“皇上,您能不能——”
“不行!”李扶淵手掌重重拍在案上,“瀅瀅是朕的。你想見他,朕不會答應(yīng)。可你若想讓她見到你的尸體,朕立刻成全你。”
語畢,他拂袖離去,一襲紫紗蟒袍在風(fēng)中飛揚,如天神臨世,令人心生敬畏。
兩人就這般不歡而散,寧月臣被驚鯢衛(wèi)和潘家的小廝轟出府邸,別說救謝瀅瑯出來,他們連一面也見不到。
看著寧月臣失落離去的背影,潘飛一拐一瘸地從門板走出,目光猶如毒蝎,“寧月臣,這只是個開始,總有一日,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雨不知從何時開始下,寧月臣有些癡呆地走在路上,兩側(cè)不斷晃過匆匆奔跑的人群,他也不聞不問。
那人是皇帝,整個大唐江山都是他的。他該拿什么,去救出心愛的女子?他枉為男子。
就在糾結(jié)痛苦中,他被人拽進(jìn)一家客棧,“寧公子,我家主子有話跟你說。”
寧月臣本就為謝瀅瑯的事焦慮不安,此刻被幾個陌生男子“綁”進(jìn)客棧,哪里有閑心去思考什么,當(dāng)即大喊起來,“我不要,你們放開我。”
剛想掙扎時,就被推進(jìn)一廂房里,白眉男子將他扶正,讓其站直,“寧公子稍安勿躁,在下已想出解救瀅瑯之法。”
寧月臣眸光一亮,“姬公子?你有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