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舟十五歲那年惹怒了天橫帝君,帝君一怒之下把他發配到了玄陰界,玄陰界是南境麾下的小世界,本體依附在法陣上,這個小世界以環境奇險出名,多毒瘴與異獸,靈氣稀薄,小世界本土居民世代受毒瘴影響發生畸變,外形與常人相差甚遠,小世界居民甚至沒有自己的語言,他們住在逼仄的洞穴里,白日要躲避異獸的襲擊,晚上才敢出來捕食。
虞舟被發配那天我去送他,他看著我給他準備的大包小包防身之物欲言又止。
虞舟:“……妹妹,我只是被發配,不是去送死?!?/p>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皇兄,山高路遠,你保重?!?/p>
虞舟感動了會:“小曦,等我回來。”
大皇子這一發配就是兩年,這兩年里二皇子的勢力迅猛發展,原本二皇子對爭權奪利什么的興致缺缺,他只對弄死虞舟感興趣,但那兩年里不知是開竅了還是怎么的,他竟然無師自通學會了政斗,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趁虞舟不在把支持虞舟的家族和宗門殺的殺發配的發配,他的動作干脆利落到讓我產生了危機感。
下一個不會就到我了吧?!
我每日憂心忡忡,覺得自己就是虞憫上位的下一個犧牲品,好在大皇子及時回來了,不僅回來了他還把原本落后的小世界發展地紅紅火火的,他教小世界的居民語言與生存技巧,在小世界試驗自己的種種想法,兩年的時間讓玄陰界大變樣。
大皇子從小世界里殺了回來,一回來就遭到了二殿下派的打壓,大皇子迅速重整旗鼓和二皇子開始了斗法,兩位殿下之間的爭斗沒有驚動陛下,不過陛下繼折騰我后多了個愛好,他愛拉著我看兩個兒子斗法,還時不時問幾句送命題,比如“虞曦,你看這兩小子誰更適合當皇帝”。
我只是個吃瓜群眾,不想卷入危險的皇位爭斗,于是我每天的日常就是裝傻、哄陛下睡覺、裝傻。
我現在的日常依舊是裝傻,現任皇帝長燼帝君笑著問道:“虞殃那小子怎么登基的?”
我:“陛下,昨天的靈果真好吃呀?!?/p>
長燼帝君:“你覺得我應該處死那小子嗎?”
我:“……陛下,您就這么一位太子,他死了誰來繼承您的大統?”
長燼帝君哈哈大笑,我坐在他的腿邊,還穿著昨天那身衣服,這狗皇帝不僅不給我衣服穿還不給我睡覺的地方,是的我沒有自己的房間是跟狗皇帝睡一起的……啊這樣說太讓人誤會了。
事實是我睡的是皇帝的房間,皇帝我不知道他睡哪個房間,我在大半夜被狗皇帝拎了回去,我緊張了半天發現他可能只是對我這個疑似他未來的大孫女感興趣,他問了我許多問題,我十分擔心他問我關于父君的事情,好在他貌似對我更感興趣,大半夜的不睡覺拉著我促膝長談,在我累得昏昏欲睡的時候他才放過我,當我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我從小就生活在南境皇宮里,因此我對皇宮的布局十分熟悉,我閉著眼睛就能走到自己的寢殿和父君的書房,然后我一不小心就走回了自己原來的寢殿。
五百年前父君還是太子,皇宮里也沒有我的位置,我驚訝地發現原本應該是我寢殿的位置現在貌似無人居住,我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下,猶豫了會就決定進去。
五百年后南境三公主就住在這里,宮殿里沒有設門鎖,我隨便一推門就開了,我順利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后找到自己的床躺了上去。
嗚嗚嗚還是自己的床睡得舒服。
我在床上抱著膝蓋發了會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處境,然后郁悶地抓了抓頭發,唉,我現在人生地挺熟的,昨天我見到東皇大人都沒敢上前打招呼,我這才知道面對陌生人南境朝臣是怎樣的一副態度,當他冷著臉看我的時候我就忍不住鼻子發酸。
五百年前,沒人認識南境三公主,南境三公主孤苦又無依,這個時代唯一知道我身份的是我的爺爺長燼帝君,不管他在歷史上的風評如何我都忍不住想要親近他,可能因為我們都是一個家族的吧,也有可能是因為他那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態度,即使突然多了一個來自未來的孫女長燼帝君好像也沒有很驚訝的樣子。
我靠著床榻迷迷糊糊地就有了些睡意,熟悉的環境讓我情不自禁放松了警惕,而放松警惕的代價就是被人從床上拎起來時我都沒反應過來。
一道黑衣身影面色不善地盯著我:“刺客?”
我:“……”
爹你昨天才冒充刺客去刺殺你親爹呢,你還好意思說我。
我被人暴力地扔到了地上,雖然地上鋪了厚厚的羊絨毯但我還是摔得暈頭轉向,我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虞殃:“找死?”
我心里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虞殃皺了皺眉,他蹲在我面前,“哭什么?”
我委屈道:“你兇我!”
太子殿下眉頭動了動,大概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不講理的人,他只是把她從自己的床上扔了下去而已,她怎么哭得跟個他怎么了她一樣。
他抱著手無語道:“你睡的是我的床?!?/p>
不僅如此,還強闖他的寢殿,他沒第一時間砍了她都算他克制了。
我呆了呆:“這是你的寢殿?”
虞殃好整以暇地望著我,說出來的話讓我的臉瞬間爆紅:“你在爬我的床嗎?”
我沉默了許久,聲音細若蚊吶:“我、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寢殿?!?/p>
爹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五百年后不光這張床這座宮殿都是我的,還是你親手賜給我的。
虞殃用一種“別解釋了我已經看透你的想法了”的眼神望著我:“哼,爬完老東西的床又想來爬我的床嗎?”
太子殿下自覺發現了真相,他饒有興味地戳了戳我通紅的臉,挑剔道:“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以為我會上當?哼,愚蠢。”
我這回沉默了許久,然后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我捂著臉嗓音顫抖:“你、你……”
虞殃:“哦?我怎么了?”
我惱怒道:“你混蛋!”
我告訴你今日之仇我都記住了,姓虞的我要告訴我爹、呸、我要告訴你爹!
太子殿下難得被人這么不痛不癢地罵,他來了些興味,哈哈笑道:“你是哪個境的?”
他以為我是長燼帝君搶來的俘虜,我露出高貴端莊的冷笑:“我是你奶奶?!?/p>
呵,五百年后我罵不過你,五百年前我還罵不過嗎?
太子殿下危險地瞇了瞇眼,他突然挨近了我,我原本有些得意忘形的瞬間像被潑了盆冷水一樣,我緊張地捏了捏手心,我怎么忘了,這位可是位不折不扣的暴君啊,即使現在還沒登基,但他未來可是會讓四境不得安寧啊。
從前看在我是他女兒的份上沒把我拖下去砍頭,但現在他可不知道我的身份。
……話說回來,我還沒想好怎么讓他相信我是他女兒呢!
父君,我是你未來的女兒,因為一些原因我被殺了然后被人救了但那個人太不靠譜了把我送回過去了……
這聽起來就不像真的!
太子殿下,其實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雖然你不記得我但我們確實流著相同的血,不信咱們滴血驗親……
太扯了吧!
我的表情幾經變幻,過于豐富的表情讓太子殿下頗感興趣地挑了挑眉,他彈了彈我的額頭,這熟悉的動作讓我不由得一愣,從前父君也愛這樣彈我額頭,我一般敢怒不敢言,任由暴君欺負我,太子殿下表情卻很正常,正常地讓我忽略了這里是五百年前。
我眼眶有些紅,感覺自己觸景生情了,一只手擦了擦我的眼淚,我抬頭看到虞殃神情莫測地盯著我,太子殿下命令道:“不準哭。”
我、我哭得更厲害了。
虞殃:“……”
太子殿下又彈了彈我的腦袋,我邊哭邊狠狠瞪他一眼,又不是我想哭的,誰讓你和我爹這么像,明明隔了五百年你們怎么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太子殿下盯著我看了我半天,然后突然將手掌蓋在我的臉上,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聽到他不容置疑的聲音:“不準哭?!?/p>
殿外忽然傳來動靜,有人走了進來,我使勁想掙開覆在臉上的那只手,但怎么也掙不開,我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太子殿下?!?/p>
大司命道:“原來跑到這里來了嗎?!?/p>
大司命在說誰?
我的眼前突然重見光亮,我看到男人微笑的側臉:“跟我來吧,陛下在等您?!?/p>
他頓了頓:“公主殿下。”
我被大司命牽著走了出去,臨走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五百年前的父君看上去脾氣依舊很不好,但少了些煞氣,他看上去只是脾氣有些不好,但沒有人看到他會聯想到暴君。
五百年前的父君看著我,我一時竟有些不敢面對那樣的視線。
我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明明歷任三代帝王卻依舊穩居高位,仿佛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微微側頭,朝我露出一個微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若有若無地看了眼我的胸前。
“公主是在叫我嗎?”我小聲地問道。
大司命微笑道:“是。”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我看見那道人影的時候渾身都僵住了,那是名身著祭司服的女子,黑發及腰,腰間別著鈴鐺,額間掛著寶石額飾,耳上戴著羽毛似的耳環。
她看了我們一眼,朝大司命點了點頭,讓開了身子。
她的目光輕盈地像沾水的羽毛,讓我渾身都在發燙。
“那是我們南境的大祭司,您可以叫她東君。”
……
玄鳥飛到黑衣人的手上,虞殃盯著上面的消息表情莫測。
幾日前西境圣者來覲見長燼帝君,帝君道:“聽說你擅長預占?”
圣者道:“是的,陛下?!?/p>
長燼帝君大笑道:“那你給他做個卜噬?!?/p>
他指著當時在殿上的虞殃。
西境圣者表情平和,她拂了拂袖,望了這對父子一眼,平靜道:“三日后,我會送來結果?!?/p>
虞殃把玩著手中的木簽,三足金烏送來了三則預言。
虞殃隨手將木簽扔下,火焰點著了木簽,上面的字跡也跟著模糊起來。
木簽上刻著三句話:
你將舉世皆敵。
你將在血與火中登基。
你將死于至親至愛之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