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
何雨生沒有提高音量,聲音平淡地穿過墻壁。
“看來你這身皮還是癢。要不要我進去幫你松快松快?”
屋里的嘟囔聲瞬間消失了。
傻柱嚇得一個激靈,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背上的傷口仿佛又開始叫囂著疼痛。
他猛地搖頭,像是生怕外面的大哥能看見似的。
“不……不用了大哥!我……我這就收拾!馬上就收拾!”
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不服都被恐懼沖得一干二凈。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大哥,是真下得去死手!
不敢再有半分怠慢,傻柱忍著劇痛,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
被子疊成豆腐塊,床單拉得平平整整。
臟衣服、臭襪子,一盆一盆地往外端,拿到院里的水池子邊,咬著牙搓洗。
地上的陳年污垢,用抹布蘸著水,跪在地上一點點擦。
桌子上的油膩,窗臺上的灰塵,犄角旮旯的蜘蛛網……
他把當學徒時練就的利索勁兒全使了出來,仿佛后廚里最嚴厲的師傅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提著燒紅的火鉗。
兩個多小時后。
當何雨生再次被叫進這間屋子時,眼前的景象已經煥然一新。
屋子雖然簡陋,但窗明幾凈,地面干凈得能照出人影,衣物被褥整整齊齊,空氣里甚至有了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傻柱像個犯了錯等待審判的小學生,光著膀子,背上涂了些妹妹找來的紫藥水,一道道紫紅色的鞭痕顯得更加猙獰。
他怯生生地站在一旁,兩只手緊張地搓著褲縫。
“哥……收拾……收拾好了,您看行嗎?”
何雨生沒說話,邁步走了進去。
他用手指抹過窗臺,一塵不染。
他彎腰看了看床底,干干凈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疊得有棱有角的被子上,點了點頭。
“還算像個人住的地方。”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但對傻柱來說,這已是天大的肯定。
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差點腿一軟坐地上。
何雨生轉過身,盯著他。
“明天,廠里澡堂開門,去給我好好搓一遍,從里到外,搓干凈了!”
“然后去理發店,把這頭雞窩給我剃了,剪個精神點的短發!”
他伸出手指,幾乎點到傻柱的鼻子上。
“我不想再從你身上聞到餿味兒,也不想再看到你這副邋里邋遢的德行!聽見沒有?”
“聽……聽見了!”傻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交代完這一切,何雨生轉身就往外走。
“大哥,天都黑了,你去哪兒?”雨水連忙起身問。
傻柱也急了:“哥,你睡我這屋,我……我在外屋打地鋪就行!”
何雨生腳步一頓,頭也沒回。
“不用。我去招待所住一晚。”
他拉開房門,外面的夜風灌了進來,帶著一點涼意。
“等我買了新的鋪蓋回來,這家里,得按我的規矩來。”
話音落下,他的人已經邁出了門檻,高大的背影很快融入了院里的夜色中,沒有絲毫留戀。
屋里,只剩下傻柱和雨水兄妹倆,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這個家,仿佛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翌日,天光乍破,晨曦微露。
四合院還籠罩在一片靜謐的青灰色中,只有幾聲早起的雞鳴劃破寧靜。
何雨生提著一網兜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和兩瓶滾燙的豆漿,從外面走進了巷子。
肉包子濃郁的醬香和豆漿的甜氣混雜在一起,在清晨的寒氣里,霸道地宣告著一頓豐盛早餐的到來。
剛到95號院門口,一道精瘦的身影就跟裝了彈簧似的從門房里躥了出來,正是三大爺閻埠貴。
他剛提著空糞盆出來,一雙三角眼就跟雷達似的鎖定了何雨生手里的網兜,鼻翼翕動,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哎喲,雨生回來啦!”
閻埠貴搓著手,臉上堆起菊花般的褶子。
“這么早就出門了?瞧瞧,還買了這么多好吃的,真是孝順孩子,知道疼妹妹。”
他嘴上夸著,腳下卻跟抹了油一樣,不著痕跡地湊了過來,視線就沒離開過那一個個白白胖胖、冒著熱氣的肉包子。
何雨生腳步一頓,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閻埠貴見他停下,心里一喜,連忙趁熱打鐵,干咳一聲,擺出長輩的架子,又帶著幾分暗示。
“這人啊,一上了年紀,早上就容易餓。不像你們年輕人,火力旺。”
何雨生嘴角微微一勾,像是笑了,又像是沒笑。
他拎起網兜,慢悠悠地解開繩子。
“三大爺說的是。您是長輩,為院里操勞一輩子,早上是該吃點好的。”
閻埠貴眼睛都亮了,哈喇子差點沒流下來,下意識地就往前湊了半步,手都準備好了去接。
就在他滿心以為能白得一個肉包子的時候,何雨生拎著包子的那只手紋絲未動,另一只手卻閃電般地揚了起來。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在寂靜的清晨里炸響,驚飛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閻埠貴整個人被打懵了,捂著火辣辣的臉,踉蹌著后退兩步,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何雨生,嘴唇哆嗦著,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這一巴掌,是替我妹妹雨水打的。”
何雨生的聲音不大,卻像臘月的寒風,刮得人骨頭疼。
他眼神冰冷,死死地釘在閻埠貴身上。
“昨天我剛進院,你就在門口嚼舌根,說什么我是回來搶房子占家產的,嚇得我妹妹連門都不敢出。閻埠貴,你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為老不尊,滿肚子男盜女娼!”
“再讓我聽見你背后編排我何家半個字,我就不是一巴掌這么簡單了!我把你滿嘴的牙給你一顆顆掰下來!你個老王八蛋,聽懂了嗎?!”
閻埠貴被這股兇煞之氣沖得魂飛魄散,只覺得眼前的何雨生不是什么復員兵,而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活閻王。
他腿肚子一軟,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捂著臉屁滾尿流地躥回了前院自己屋里。
砰的一聲關上門,閻埠貴靠著門板,心臟還在咚咚狂跳。
“死老頭子,大清早的見鬼了?!”三大媽正納鞋底,被他嚇了一跳。
“他……他何雨生!那個殺千刀的!”
閻埠貴捂著高高腫起的半邊臉,又氣又怕,壓低聲音罵道。
“不就想跟他要個包子嗎?他倒好,不給就算了,還動手打人!罵我是老王八蛋!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尊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