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桌一個文士模樣的修士搖著折扇,輕笑一聲:“死定了?我看是早就死透了。得罪誰不好,去得罪血煞宗。那蕭家老祖怕不是活膩了,想拉著一城人陪葬。”
“說來也怪,那蕭家老祖不是一直傳言壽元將盡,靠著三個女人撐腰嗎?怎么突然有膽子殺血子了?”
“呵,回光返照罷了。”文士一臉不屑,“或許是自知時日無多,想在臨死前干一票大的,搏個虛名。可惜,他搏來的不是萬古流芳,而是遺臭萬年。億萬生靈因他而死,這業力,足夠他永世不得超生了。”
“說的是啊!三大宗門呢?天劍圣地,昆侖,七玄門,他們不是有化神大能在天蒼城嗎?怎么沒動靜?”
文士聞言,笑得更加譏諷了:“三大宗門?他們憑什么要管?為了一個將死的糟老頭子,去跟一尊煉虛期的老魔死磕?你當三大宗門是開善堂的?血河老魔雖然瘋,但他要的只是蕭羽的命。三大宗門最多派人去看看,表明一下態度,約束老魔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過火,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誰會真的為了蕭家,去拼上自家宗門的底蘊?”
一番話,引來滿堂附和。
“有理,有理啊!”
“這天下,終究是強者為尊,利益至上。蕭家,完了。”
“可惜了那一城無辜的凡人。”
“亂世之中,人命本就賤如草芥,怪就怪他們命不好,生在了天蒼城。”
議論聲此起彼伏,憐憫,嘲笑,幸災樂禍,種種情緒交織,卻唯獨沒有一種情緒,叫做“希望”。
在整個北玄域看來,蕭羽的結局,已經寫定。
……
極北之地,天劍圣地。
萬仞劍山之巔,一座古樸的石殿內,幾名氣息淵深的老者正圍坐在一座劍池旁。
其中一名須發皆白,身穿麻衣的老者,手中正捏著一枚剛剛碎裂的傳訊玉簡。他看完了里面的信息,久久不語。
“師兄,是清秋那孩子傳回的消息?”另一名老者開口詢問,他的背后負著一柄古拙的石劍。
“是。”麻衣老者點點頭,將玉簡中的內容公之于眾。
石殿內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血河老魔……他竟真的踏入煉虛了。”背負石劍的老者慨嘆道,“北玄域,要亂了。”
“亂局是其一。”另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冷哼,“重點是,我圣地圣女,竟然被一個無名老卒玩弄于股掌之間!還用我圣地的信物去發號施令,簡直是奇恥大辱!”
“師弟息怒。”麻衣老者緩緩開口,“清秋的道心純粹,不善機詭,被人利用也情有可原。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應對。血長空在元州大開殺戒,更揚言虐殺天下劍修,這是對我天劍圣地的公然挑釁。”
“挑釁又如何?”高大老者反問,“難道真要為了一個蕭羽,為了那些螻蟻,就讓我圣地與一尊煉虛老魔開戰?師兄,你別忘了,我們與魔道之間,還有協議。只要他不踏出元州,我們就不該主動撕破臉皮!”
“可清秋還在城中!”
“那正好!讓她親眼看看,這世道的殘酷!她的劍太利,也太直,需要磨一磨。至于那個蕭羽……”高大老者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既然敢利用我圣地,就要有承受代價的覺悟。等血長空殺了他,這筆賬,我們再跟血煞宗慢慢算!”
麻衣老者沉默了。
他知道,師弟說的是對的。天劍圣地是北玄域的執牛耳者,一舉一動都關系重大,絕不能因為意氣之爭,就輕易卷入與煉虛修士的全面戰爭。
“傳令下去。”許久,麻衣老者做出決斷,“命‘天權’長老帶隊,前往元州邊界,靜觀其變。我們的底線是,血煞宗不得踏出元州半步。至于天蒼城……聽天由命吧。”
“是。”
劍池旁,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是那池中倒映出的天光,似乎也染上了一抹血色。
……
極西之地,昆侖仙山。
云海深處,一座懸浮于空中的冰晶宮殿內。
昆侖的掌教,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許,風華絕代的宮裝女子,正靜靜地看著下方跪著的信使。
“你說,是蕭辰送來的信?還帶來了我昆侖的碧玉珠?”她的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波瀾。
“回掌教,正是。信中說,血煞宗意圖吞并北玄域,而那蕭家老祖正在為北玄域的安危奔走,希望昆侖能……”
信使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宮裝女子打斷了。
“夠了。”
她玉手一揮,那封信和碧玉珠便飛到了她的手中。
神識一掃,信中的內容便盡數了然。
“呵。”一聲輕笑,讓整個冰殿的溫度又降了幾分。“為北玄域安危奔走?好大的名頭。一個將死之人,竟也敢妄談天下。”
她身旁的一位白發姥姥躬身道:“掌教,此人利用圣女,狐假虎威,攪動風云,其心可誅。我們是否要……”
“不必。”宮裝女子站起身,走到冰殿邊緣,俯瞰著下方翻騰的云海。“一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蠢貨罷了。血長空會替我們收拾他。”
“那圣女她……”
“蘇淺禾也該吃點教訓了。讓她明白,人心險惡,遠比她想象的更復雜。”宮裝女子淡淡道,“傳我的法旨,讓‘瑤光’長老走一趟,把蘇淺禾和碧玉珠帶回來。至于元州的事,與我昆侖無關。”
“若是……血長空不放人呢?”白發姥姥擔憂地問。
宮裝女子回頭,絕美的容顏上沒有半點情緒:“他會的。他要殺的是蕭羽,不是我昆侖的圣女。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同時得罪天劍圣地和我昆侖。”
她的決策,比天劍圣地更加干脆,也更加無情。
在昆侖的棋盤上,蕭羽,乃至整個元州,都只是一粒可以隨時舍棄的廢子。
……
南方,七玄門。
宗門大殿之中,氣氛卻與前兩者截然不同。
七玄門門主張道陵,那個傳聞中道基受損,命不久矣的化神后期大修士,此刻正死死盯著手中的信件,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