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蔓凝。
阮知微的心瞬間沉入谷底,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喂?不說話我掛了哦?”林蔓凝的聲音依然是那么溫柔,讓人做不出任何的反駁。
背景里似乎還有隱約的水聲和沈宴舟低沉地詢問:“誰的電話?”
阮知微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掐斷了電話。
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在這里生死是瞬間,他還在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甚至已經不愿意接她的電話。
胃部的絞痛更加猛烈,鮮血再次涌上喉頭。
視線開始模糊,意識逐漸抽離。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死在這里……
她找到宋妍的手機,可是卻顯示已關機。
這時候才想起,宋妍晚上睡覺的時候,怕吵到童童和婆婆,所以會將手機關機,大概是等到她的平安信息之后,便將手機關機了。
她的手在手機通訊錄里胡亂地翻,里面好多都是很久沒有聯系過的人了。
季豫……
她用盡最后一絲清明,顫抖著手指,在通訊錄里找到了那個唯一可能給予她幫助的名字,按下了撥號鍵。
“季總……救救我……”她用氣音擠出這幾個字,地址都來不及說完整,便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
電話那頭的季豫,正準備休息,聽到阮知微虛弱到極致的聲音和電話驟然掛斷的忙音,臉色瞬間大變。
他立刻回撥,卻已是無人接聽。
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想起晚上她蒼白的臉色,他頓感不妙,隨即毫不猶豫地抓起車鑰匙沖出了門。
幸運的是,他曾在送阮知微回家時留意過樓棟號,憑著記憶和一路疾馳,他終于找到了那間民宿。
敲門無人應答,他當機立斷找來房東,亮明身份并以緊急情況為由,強行打開了房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心臟驟停——阮知微倒在洗手間門口,臉色灰白,唇邊和衣襟上沾染著刺目的血跡,人事不省。
“知微!”季豫沖過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得令人心驚。
他一把將她抱起,感受到懷中輕飄飄的重量和冰涼的體溫,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心疼涌上心頭。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將她送往最近的市中心醫院。
急診室里一片忙亂。
季豫守在外面,焦灼地踱步。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
“清源!”季豫急忙迎了上去。
來人正是他多年的摯友,國際知名的腫瘤學權威,裴清源,年僅二十八歲就已經當了教授。
他剛回國參加一個學術會議,原本約了季豫明天見面,沒想到竟在醫院碰上。
“季豫?你怎么在這?”裴清源看到好友蒼白的臉色,有些驚訝。
“我朋友情況很不好,突然吐血昏迷了。”
裴清源神色一肅:“別急,我看看。”
他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初步檢查報告,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他走進急診室,仔細查看了阮知微的狀況。
良久,他走出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季豫,你這位朋友的情況,恐怕不太樂觀。”
“怎么回事?”
裴清源搖搖頭,沒再多說什么,“還需要再做進一步的檢查才能判斷,但是以我的經驗來說,她現在不太好。”
……
幾乎是同一時間,包廂里。
何秘書單獨在沈宴舟耳邊低聲匯報:“總裁,剛接到醫院那邊的消息,夫人今晚突發急病入院了,情況似乎……有些嚴重。”
沈宴舟抬起頭,眉心微蹙:“怎么回事?”
他想起當時她蒼白的臉色,心底那絲不適再次泛起。
“據說是……胃出血,昏迷了,被一位姓季的先生送去的市中心醫院。”
季豫!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到了那個男人!
男人的危機感告訴他,那恐怕將來是個大麻煩。
沈宴舟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西裝外套:“備車!”
林蔓凝就坐在他身邊,看到他忽然站起來,也跟著一起站起來:“怎么了?”
何秘書進來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一般這種時候不會來匯報工作,可他不僅進來了,還神神秘秘地在沈宴舟耳邊說著什么。
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那么只有一種可能——
阮知微!
但她臉上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情緒波動,一直維持著得體的微笑:“不好意思各位,沈總有些急事需要處理,失陪。”
說著,就要起身跟著沈宴舟一起離開。
可剛邁出去一步,就被沈宴舟攔下了:“你先留下吧,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一趟。”
林蔓凝臉色一僵,但很快恢復如常,又揚起了那副溫婉的笑容:“好,有事找我。”
直到沈宴舟徹底離開,她為了緩和這個小插曲,才一只手舉起酒杯,游刃有余地掌控局面,可誰也沒看到餐桌下,另一只手被她攥得發緊。
深夜的醫院走廊,寂靜無聲。
沈宴舟快步走到阮知微所在的病房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窗,他看到了一幕讓他腳步瞬間定格的場景——
病床邊,季豫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簽蘸水,濕潤阮知微干裂的嘴唇,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而一位氣質儒雅、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正站在一旁,低聲和季豫交流著什么,兩人神情嚴肅,姿態熟稔,如果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一家人正在為重要的家人商討病情。
好,好得很!
阮知微,你真是太好了!
他所有的擔心,原來如此可笑!
沈宴舟死死攥緊了拳頭,最終,沒有推開那扇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那個脆弱的身影,然后決然轉身,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季豫送顧清源離開后,回到病房。
他看著病床上阮知微毫無血色的臉,心頭沉甸甸的。
顧清源的話言猶在耳——
“初步懷疑有胃癌的可能性,我不清楚她對自己的身體了解多少,但是建議還是進一步做檢查。”
他在床邊坐下,守了整整一夜。
期間護士來換過藥,阮知微一直昏睡著,眉頭緊鎖,夢中也不得安寧。
她又夢到了程野。
每次噩夢都是關于程野的,這個男人已經徹底成為了她的心魔。
這次的夢,似乎離他更近了些,她看得更清楚了。
她想走過去,可是雙腿似乎是灌了鉛,根本動不了。
“程野!”
她想喊,可是聲音也發不出來。
緊接著,那股熟悉的力量從她背后用力推了她一下,似乎是心電感應般,她在最后一刻用力將身體扭過去,然后看到了——
一張沒有五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