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依舊倔強，但眼中的敵意，卻消散了些許。

陸揚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爭辯，他知道，對這群只相信自己手里武器的百戰老兵來說，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他轉過頭，看向侯衛國。

“侯營長，紙上談兵，終究是虛的。我建議，明天組織一次實彈對抗演練。”

“讓事實來說話?！?/p>

此話一出，整個教室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侯衛國精神一振，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王虎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咧開，露出一絲冷笑，那道疤痕隨著他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

“好！俺就喜歡來實地！”他往前一挺胸膛，環視了一圈身邊的老戰友們，聲音如同洪鐘，“就讓俺老王，帶著兄弟們來稱一稱，你這些聽著嚇人的‘金疙瘩’，到底有幾斤幾兩重！”

“明天靶場上見真章！要是它真有你說的那么神，俺老王二話不說，給你端茶倒水都行！可要是中看不中用……”

他拖長了聲音，眼中的挑戰意味不言而喻。

“那也請陸總工你，別再拿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來耽誤我們練兵殺敵！”

第二天的晨光剛照亮西南邊境。

利劍營的訓練場上氣氛已經很緊張。

訓練場盡頭，有一座模擬的山地防御工事。那是按照南疆戰場上最難打的陣地仿造的，有一個主地堡和三個火力暗堡，中間用交通壕連接，火力網封鎖了陣地前的每一寸土地。

侯衛國在高處用望遠鏡觀察，表情嚴肅。他旁邊的陸揚沒有說話。

訓練場一側，王虎正帶著他的加強班準備。九名戰士都是從老部隊選出來的兵王，他們正熟練地捆扎炸藥包。

“都給我聽好了！”王虎拍了拍一個二十斤重的炸藥包，壓低聲音說，“今天，就讓那位陸總工看看，什么才是打仗！我們手里的家伙，才是能陪我們上戰場的真東西！”

“是！”幾名老兵一起低吼，士氣高昂。

侯衛國下達命令后，對抗演練開始。

王虎第一個沖了出去，整個班組迅速散開，利用地形掩護，交替前進。他們的戰術動作很標準，互相配合得很好。

但他們面對的是一個能讓步兵絕望的火力網。

噗！噗！噗！

代表機槍火力的空包彈在他們前方打出一片煙塵。王虎的副手剛一探頭，就被裁判判定“陣亡”。

“媽的！”王虎低聲罵了一句，打了個手勢。整個班組立刻改變方向，想從側面的陡坡下找突破口。那是一條很隱蔽的路線，是他們演習前研究了一晚才找到的唯一可能。

可他們剛爬到一半，山腰的一個暗堡里，代表狙擊火力的激光束閃了一下。又一個戰士的頭盔上冒起了白煙。

“火力點太刁鉆了！”王虎趴在一塊石頭后面，牙齒咬得緊緊的。他能感覺到，設計這個工事的人很懂步兵滲透的戰術，每個火力點都設置在最難受的位置。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王虎的班組反復沖擊，又反復被交叉火力壓制。他們用盡了所有辦法，有兩個戰士甚至摸到了離主地堡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但最終還是倒在了那片沒有遮擋的開闊地上。

不到半小時，王虎的加強班九個人，被裁判判定“陣亡”了七個。

演習被迫中止。

王虎滿身泥土和汗水，他喘著粗氣從地上爬起來，胸口起伏得很快。他看著山腰上那個工事，又看了看身邊同樣狼狽的“陣亡”兄弟，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不甘心。他知道，如果這是在真實戰場上，他這個班已經全沒了。為了炸掉那個地堡，他得把自己和所有兄弟的命都填進去。

“狗日的烏龜殼！”王虎一拳砸在地上，手背蹭破了皮，滲出了血。

高臺上，侯衛國放下望遠鏡，嘆了口氣。他知道王虎盡力了，就算是他自己帶隊，結果也好不到哪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陸揚。

陸揚臉上沒什么表情，他拿起對講機說：“下一個?！?/p>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士兵從隊伍里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很年輕，臉上還有些稚氣，軍裝穿在他身上顯得有點大。他叫李浩，入伍還不到半年，是營里有名的新兵。

王虎看到是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在所有老兵不敢相信的注視下，李浩沒有帶任何多余的裝備，只背著一具看起來很簡單的單兵云爆彈發射器。他甚至沒有做復雜的戰術動作，只是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離工事三百米左右的一塊平地上。這個距離，步槍已經很難打準，但對工事里的重機槍來說，還在有效射程內。

“他要干什么？”

“瘋了吧？站那么遠能打中什么！”

“這新兵蛋子，估計是嚇傻了。”

老兵們議論紛紛，王虎嘴角也露出一絲冷笑，準備看陸揚的笑話。

那個叫李浩的新兵，從容地把發射器架在肩上，打開瞄準鏡，對著山腰的主地堡，簡單的測距和瞄準。整個過程，沒超過三十秒。

咻！

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響起。一道細細的尾焰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飛向了那個堅固的主地堡。

王虎的眼睛下意識地瞇了起來。

下一刻，一團黃色的煙霧在主地堡正面炸開，迅速擴散，把整個主地堡和側翼的兩個火力點都籠罩了進去。

沒有巨大的響聲，也沒有火光。

就在王虎和所有老兵都以為這一發沒打中，準備嘲笑的時候，那團黃色的煙霧里，一道刺眼的白光猛然亮起。

那道光非常亮，讓所有人的眼睛都短暫地看不見東西。

緊接著，轟?。?/p>

一聲沉悶的巨響才傳了過來。那聲音巨大，震得人胸口發悶，腳下的大地都在晃動。一股看得見的沖擊波橫掃而出。觀察點上，侯衛國和幾名軍官都感覺到了腳下地面的震動。

山腰上煙塵彌漫。

當山風吹過，把那片嗆人的硝煙吹散時，訓練場上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張著嘴，呆呆地看著山腰上的景象，連呼吸都忘了。

剛才還讓王虎他們沒辦法的堅固工事群，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大坑，坑里的泥土被燒成了焦黑色。彈坑周圍，寸草不生，一片焦土，連一塊大點的石頭都找不到。

那里好像從來就沒有過什么地堡和工事。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從地圖上把那個地方硬生生地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