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器飛行!
這四個字,在所有雜役弟子的心中,都代表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境界。
那意味著,來者至少都是筑基期的修士!
這等人物,在他們眼中與天上的神仙無異,平日里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而現在,這位仙人般的內門師兄,卻像個瘋子一樣在他們最鄙夷、最畏懼的垃圾堆里瘋狂翻找。
這詭異的一幕,讓所有雜役弟子都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遠遠地躲開,生怕這位明顯情緒不穩定的師兄,一不小心就把怒火發泄到他們這些螻蟻身上。
那家伙明顯是在尋找什么不小心丟掉的寶貝。
這也讓不少人心中都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樣的寶貝,能讓一位筑基期的高人如此失態?
莫非是哪件強大的法寶,或是珍稀的丹藥?
周玄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心中同樣充滿了疑惑。
他摸了摸懷里藏著乾坤袋的位置,那個新到手的、和神秘銅片一模一樣的碎片,讓他心跳微微加速。
難道,這位師兄找的,就是這個?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周玄很快又覺得不太可能。
這不合常理,這東西沒人知道是什么,系統都不清楚!
看著那位師兄越來越狂躁,甚至開始用靈力大片大片地掀飛垃圾,一副找不到就不罷休的架勢,周玄想了想,還是決定做點什么。
風險與機遇并存。
一位筑基期的內門弟子,如果能結下一份善緣,對自己未來的發展絕對有天大的好處。
更何況,對方現在明顯處于一種焦急無助的狀態,這時候送上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效果往往是最好的。
想到這里,周玄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還算干凈的雜役服,從人群中走出,小心翼翼地朝著那名內門弟子走了過去。
他的舉動,立刻引來了周圍雜役們驚恐的目光。
“周玄瘋了?敢湊上去?”
“他不要命了?萬一惹怒了那位師兄,一口氣就能把他吹死!”
周玄沒有理會身后的議論,他停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對著那名還在瘋狂翻找的弟子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禮。
“這位師兄,您請息怒?!?/p>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片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那名內門弟子動作一頓,猛地轉過頭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周玄,眼神中的焦躁和威壓,讓周玄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周玄強忍著壓力,繼續說道:“師兄,這消雜處乃是宗門污穢之地,廢料之中多有毒物,甚至還有些不穩定的廢丹廢器,一不小心就會引爆,您這般尋找,實在太過危險?!?/p>
或許是周玄的態度足夠恭敬,又或許是他話語中的關心之意起了作用,那名內門弟子眼中的狂躁之色稍稍褪去了一些。
他喘著粗氣,英俊的臉上滿是頹然和絕望。
他看起來似乎是個好說話的人。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不小心混在垃圾里被丟到這里來了?!?/p>
他聲音沙啞地說道,語氣里充滿了懊悔。
周玄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不知師兄丟的是何物?可否描述一番?“
“我們這些雜役常年在此處勞作,對這里的環境比較熟悉,或許……或許能幫師兄留意一二。”
那弟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希冀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沒用的,那東西它沒有半分靈氣,就是一件凡俗之物,混在這垃圾山里,跟大海撈針沒什么區別?!?/p>
聽到沒有半分靈氣這幾個字,周玄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不是那塊綠銅片就好!
既然如此,那這份人情,自己倒是可以嘗試著送出去。
“師兄但說無妨,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希望,不是嗎?”周玄繼續勸說道。
那弟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被周玄的誠懇打動了。
他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描述道:“那是一份婚書,用很薄的銅片制成的,上面刻著我和我未婚妻的名字,還有生辰八字。”
銅制的婚書?
周玄愣了一下,這倒是頭一次聽說。
那弟子仿佛是打開了話匣子,眼神也變得飄忽起來,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
“我叫趙真,七年前,我還只是凡俗界的一個普通人,家里開了個小小的鐵匠鋪。”
“那時候,我和鄰村的一個姑娘訂了親,雙方父母都很滿意,便用我們家打鐵剩下的邊角料,給我倆做了一份銅制婚書,想著能長長久久?!?/p>
說到這里,趙真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但很快,這笑意就變成了痛苦。
“可就在我們準備成婚的前一個月,家里遭遇了劇變,一場大火,什么都沒了,父母也……”
他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我流離失所,四處乞討,渾渾噩噩。”
“后來,也不知怎么的,就闖進了靈劍閣的山門范圍?!?/p>
“幸好,山門口負責招新的長老檢查出我天賦尚可,便將我留了下來,成了一名外門弟子?!?/p>
“這七年來,我拼了命地修煉,不敢有絲毫懈怠,總算是學有所成,突破到了筑基境,也成了內門弟子?!?/p>
趙真說著,眼中的痛苦和悔恨幾乎要溢出來。
“我本想著,等修為穩固了,就下山去找她,可我我昨天收拾舊物的時候,一不小心,把那份裝著婚書的包裹,錯當成垃圾扔掉了……”
“今天一早,我準備下山,才發現婚書不見了,那是我身上唯一能證明我身份,也是我們之間唯一的信物了?!?/p>
“如果連這個都弄丟了,我還有什么臉面去見她!”
聽完趙真的這番話,周玄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這位在雜役弟子面前高不可攀的內門師兄,此刻卻像個弄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無助和自責,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
他想到了柳如煙。
同樣是凡俗出身,同樣是獲得了仙緣。
柳如煙為了她所謂的大道,可以毫不猶豫地斬斷過往,將曾經的青梅竹馬視作需要清除的污點。
而眼前的趙真,卻為了七年前的一紙婚約,為了一個不知是否還在等他的凡俗女子,如此珍視,如此執著。
周玄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這修仙界里,既有柳如煙那般薄情寡義之人,也有趙真師兄這般重情重義的漢子。
自己的遭遇,終究只是遇人不淑罷了。
“師兄不必如此自責。”
周玄開口安慰道。
“此地雖然混亂,但所有廢料都是分區傾倒的。師兄既然記得是昨天丟的,那范圍就不會太大?!?/p>
“只是,這垃圾層層疊疊,想要立刻找到,確實很難,更何況那是一件沒有靈性的凡俗之物,無法用神識探查?!?/p>
趙真聽著周玄條理分明的分析,情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只是臉上的絕望之色依舊濃郁。
周玄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師兄,您已經等了七年,也不差這幾天,您先請回吧,繼續待在這里也于事無補,反而容易沾染毒煞之氣,影響修行?!?/p>
“我向您保證,從今天起,我會讓此處的雜役弟子在處理這片區域的廢料時,都多加留意,如果找到了那份銅制婚書,我一定第一時間給您送過去。”
趙真聽完,猛地抬起頭,看著周玄,眼中滿是感激。
他堂堂一個筑基期修士,剛才方寸大亂,竟還不如一個鍛體境的雜役弟子看得通透。
“多謝這位師弟!”
趙真對著周玄,鄭重地拱手行了一禮。
周玄連忙側身避開:“師兄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
趙真從懷中取出一塊身份令牌,遞給周玄:“我叫趙真,住在赤劍峰丁字營九號洞府,師弟若有消息,可憑此令牌來尋我?!?/p>
“赤劍峰……”
周玄接過令牌,心中默念了一句。
對于宗門的結構,他只知道一些大概。
除卻那些專司煉丹、煉器、陣法、符箓的特殊山峰,以及執事堂所在的庶務山峰外,靈劍閣真正的修士,都主要聚集在七座主峰之上。
這七座主峰,按照彩虹的七色命名,也正好對應了金、木、水、火、土、雷、電七種常見的靈力屬性。
赤為火,橙為金,黃為土,綠為木,青為水,藍為電,紫為雷。
趙真所在的赤劍峰,顯然就是火屬性修士的聚集地。
而在七大主峰之上,還有一座最為核心、也最為神秘的山峰,名為天劍峰。
那里,是宗主和諸位太上長老閉關清修的地方,是整個靈劍閣的權力中樞。
趙真又再三道謝后,這才重新祭出飛劍,帶著滿心的憂慮和一絲希望,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內門的方向飛去。
看著他消失在天邊的身影,周圍的雜役弟子們才敢湊上前來,一個個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周玄。
“周玄,你膽子也太大了!”
“是啊,你居然還拿了內門師兄的令牌!”
周玄沒有理會他們的震驚,只是將那塊沉甸甸的令牌收入懷中。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片被趙真翻得亂七八糟的垃圾堆,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一個內門的朋友?
或許吧。
這份善緣,究竟能不能結下,就看自己,能不能從這垃圾山里,找到那份七年前的婚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