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水泥廠的垃圾堆里,一只蒼白的手掌猛地伸出。
腐爛的菜葉和廢紙嘩啦啦滑落,一個男人從垃圾堆里坐了起來,他約莫三十歲,臉平平無奇,屬于扔進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種。
他身上套著不知從哪撿來的破舊衣服,雙眼空洞,沒有半分神采。
張偉。
一個名字憑空出現在他腦子里。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他是誰,從哪來,為什么會在這里,一概不知。
但有一個聲音,卻清晰地烙印在靈魂深處。
“去市法院,找一個該死的人,殺了他。”
張偉站起身,動作僵硬地拍掉身上的污垢,邁步朝著城市的方向走去。
他步伐極穩,每一步的距離都分毫不差。
路上行人匆匆,沒人多看他一眼。
……
監獄里,李遙躺在床上,閉著眼。
他的意識卻通過一種玄妙的聯系,牢牢附著在張偉身上。
他“看”到了久違的世界。
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那些臉上寫滿疲憊卻依舊奔波的普通人。
自由。
李遙的心臟狠狠一抽。
這個詞,對他而言,已經遙遠得不真實。
他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
他需要一個完美的目標,一個死了,不會有任何人同情的惡徒。
市法院,正是這種人渣的聚集地。
……
市法院門口。
張偉站在臺階旁,一動不動,冰冷地掃描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下午三點,一陣凄厲的哭聲劃破了法院門前的喧囂。
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夫婦踉蹌著走了出來,老太太哭得幾乎昏厥,全靠身邊的老頭子死死架著。
“天殺的劉天明!我女兒死不瞑目啊!他怎么還能逍遙法外!”老太太的聲音嘶啞,每個字都帶著血。
“法官說證據不足!不足個屁!他就是兇手!”老頭子紅著眼,脖子上青筋暴起。
“小雪才二十八歲,剛結婚一年怎么就出車禍了?”
周圍的路人紛紛側目,議論聲四起。
“聽說了嗎,那個叫劉天明的,出事前一個月剛給他老婆買了份一千萬的保險。”
“我靠,這么明顯的殺妻騙保,這都定不了罪?”
“有錢能使鬼推磨唄,聽說上下都打點好了。”
就在這時,法院大門再次打開。
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快步走出,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悲傷。
劉天明。
他看見哭泣的岳父岳母,立刻迎了上去。
“爸、媽,你們別這樣,小雪在天有靈,也不想看見你們這么傷心。”他聲音哽咽,還硬擠出幾滴眼淚。
“滾開!你這個畜生!”老太太猛地推開他,聲音尖利刺耳,“我女兒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還敢在這里裝好人!”
劉天明后退一步,一臉受傷的委屈。
“媽,您怎么能這么說我?小雪是我的妻子,我比誰都希望她活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我也想不通,好好的人怎么就出意外了。但事已至此,我們得接受現實啊。”
“接受?”老頭子氣得渾身發抖,“你拿著一千萬的保險金,當然希望我們接受現實!”
劉天明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又被悲傷掩蓋。
“爸,那錢我一分都不想要。可小雪生前說過,萬一她有什么事,就用這筆錢幫我把公司撐下去。”
他長嘆一口氣。
“我現在整天想她,公司的事哪還有心思管?要不是為了她的遺愿,我早就關門大吉了。”
圍觀的人里,有些竟然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看樣子這小伙子也挺可憐的。”
“是啊,老婆沒了,還被岳父母這么誤會。”
老太太聽到這些話,哭得更加絕望。
劉天明趁機湊近,壓低聲音,用只有老兩口能聽見的音量說:
“二老,我勸你們回家好好過日子。”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話里的威脅卻毫不掩飾。
“再鬧下去,對誰都沒好處。法院已經判了,是意外。”
說完,他掏出兩張紅票子,塞到老太太手里。
“這點錢拿著,買點補品。小雪走了,你們可得保重身體。”
老太太像被燙到一樣,狠狠將錢甩在地上!
“我們不要你的臭錢!”
劉天明無奈地搖搖頭,彎腰撿起錢,又硬塞回老太太手里。
“媽,別激動,我知道您心情不好,但錢還是收著,我的一點心意。”
他拍了拍老頭子的肩膀。
“爸,您勸勸媽。小雪不在了,咱們這個家更要和睦。”
說完,他轉身走向停車場,走了幾步又回頭。
“對了,小雪的墓地我看好了,明天就下葬。你們想去送她最后一程的話,我派車來接。”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老太太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
劉天明坐進嶄新的奔馳。
車門關上的瞬間,他臉上的悲傷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喂,劉總,事兒辦妥了?”
“搞定。”劉天明翹起二郎腿,點了根雪茄,“法官那邊擺平了,意外死亡。保險公司明天就打款。”
“牛逼啊劉總!這下公司資金鏈沒問題了!”
“廢話,一千萬呢,夠咱們爽一陣子了。”劉天明吐了個煙圈,滿臉貪婪,“那蠢女人還真以為老子愛她,要不是看上她家那點錢,我能娶她?現在正好,人死了,錢到手了,一箭雙雕!”
“劉總英明!那兩個老不死的不會再鬧了吧?”
“鬧個屁!法院都判了,他們還能翻天?”劉天明不屑地哼了一聲,“再說,他們也活不了幾年了。等他們兩腿一蹬,那套房子不還是我的?”
“哈哈哈,還是劉總想得周到!”
掛了電話,劉天明一腳油門。
奔馳車呼嘯而去。
……
不遠處,張偉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面無表情。
腦海里,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就是他,劉天明。”
“今晚,動手。”
張偉機械地點了點頭,轉身沒入人群。
監獄的床板上,李遙緩緩睜開雙眼,一抹冷酷的笑意在嘴角漾開。
找到了。
一個完美的祭品。
一個死了,只會讓人拍手稱快的畜生。
復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