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推著清潔車,在8樓的走廊里拖地,水漬在地磚上拉出長長的痕跡。
每經過一個泛著紅點的攝像頭,她的頭都會微微揚起,動作像是擦汗,實則在飛快計算著監控的覆蓋角度和范圍。
走到何天龍家門口,她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門口左側擺放著一個公共垃圾桶,正好卡在走廊的轉角。
張麗停下,彎腰假裝整理清潔車上的抹布,眼角余光卻死死鎖定了頭頂那個黑色的半球形攝像頭。
鏡頭直勾勾地對著走廊中央。
而這個垃圾桶,恰好處在一片陰影之中,是一個完美的監控死角。
任何人蹲在這里,無論做什么小動作,都不會被拍下。
張麗心里有了底,繼續推著車往前。她先是熟練地給垃圾桶換上新的垃圾袋,然后順手將何天龍家門口那袋垃圾提了起來,扔進自己的清潔車里。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保潔員在干著最日常的工作。
清理完畢,她推著車,沒有停留,繼續走向樓層深處。
8樓是復式的大平層結構,除了何天龍的公寓,走廊盡頭還有幾間雜物間和設備間。
張麗走到走廊最里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出現在墻角。
門上貼著一張泛黃的“檢修通道”標識,門把手上落滿了灰,看樣子很久沒人碰過了。
張麗左右掃了一眼,走廊空無一人。她伸出手,輕輕一推。
門沒鎖。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條縫,一股陳腐的灰塵味撲面而來。
縫隙里,是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狹窄通道。
她掏出手機,借著屏幕的微光照了進去。
通道不長,也就十幾米,理論上應該能直通另一頭的消防樓梯間。
但光束照到一半,卻被一堵突兀的新墻給擋住了。墻面上的水泥痕跡還很新,顯然是裝修時為了改動線路,直接把這條通道給封死了。
張麗默默收回手機,將門重新關好,不留一絲痕跡。
她的腦海中,一幅完整的大樓三維結構圖已經構建完畢。每一條通道,每一個出入口,每一個監控探頭的位置,都被她精確地標記出來。
從何天龍家里出來,走正常路線,必然會被走廊的監控拍個正著。
但只要能打通這條被封死的檢修通道,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進入樓梯間,完美避開所有耳目。
最佳的撤離路線,找到了。
……
深夜十一點,整個一號院萬籟俱寂。
張麗換上一身不起眼的黑色運動裝,推著一輛裝滿垃圾袋的小推車,像個幽靈般穿行在小區的林蔭道上。
名義上,是去小區的垃圾處理站進行集中處理。
實際上,另有目的。
垃圾處理站位于小區的東北角,位置偏僻,除了清潔工,幾乎無人踏足。
張麗將推車停在最黑暗的角落,戴上早就準備好的手套,直接撕開了屬于何天龍的那幾個垃圾袋。
外賣盒子、煙頭、空酒瓶、各種奢牌的包裝袋……
她面無表情,一樣一樣地翻找著,動作精準而高效。
當翻到第三個袋子時,她的手猛地停住了。
一個白色的藥盒。
盒子上印著三個字——穩心寧。
用于治療心悸、胸悶、氣短等心臟不適癥狀。
盒子已經空了,但包裝上的生產日期和用法用量清晰可見。一個月前購買,一盒24粒,現在一粒不剩。
何天龍有心臟病。
這個發現,讓張麗的動作頓了一下。
心臟病患者,對某些化學物質的刺激反應,遠超常人。如果劑量控制得當,可以輕易造成急性心臟驟停的假象,看起來和突發疾病死亡沒有任何區別。
完美的殺人手法。
張麗把藥盒揣進口袋,繼續翻找。
幾分鐘后,她又從一堆油膩的餐巾紙里,翻出了一張揉成一團的外賣單。
“私房小廚”。
訂餐時間:凌晨1點30分。
配送地址:一號院8棟8樓。
張麗掏出手機,調出腦中由張偉傳輸過來的全部資料。
何天龍作息混亂,但有一個習慣雷打不動:每天深夜,必然會點這家“私房小廚”的外賣。
時間,地點,習慣,病史,所有的拼圖,在這一刻嚴絲合縫地拼接在了一起。
她將垃圾復原,推著空車,悄無聲息地離開。
監獄里,同步感知著這一切的李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張偉固然身手不凡,但終究是由普通人轉化而來,骨子里還帶著人性的思維局限和沖動。
張麗不一樣。
她的每一個判斷,每一個決策,都冷靜得如同一臺精密的殺戮機器。沒有多余的情感,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切都為了最高效地完成任務。
這,才是一個完美的獵手。
……
第二天上午,太原市郊的化工原料市場。
張麗換了身工裝,戴著鴨舌帽和口罩,混在前來采購的工人里,毫不起眼。
她沒有在一家店里逗留,而是在整個市場里轉了一大圈。
最終,在三家互不相干的店鋪里,她分別買到了幾樣東西。
硝酸鉀、硫磺粉,還有一小瓶甘油。
每樣東西的購買量都極小,看起來就像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在買實驗耗材。店主們懶洋洋地收錢開票,誰也沒有多看她一眼。
可只有張麗自己清楚。
這三樣看似普通的化學原料,一旦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就能變成一種無色無味、能溶于任何液體的劇毒物質。
對一個心臟病患者而言,這玩意兒,就是一觸即死的死神之吻。
買完原料,張麗沒有回物業宿舍,而是住進了一家位置偏僻的招待所單人間。
回到房間,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簾,用膠帶將所有縫隙封死。
房間里頓時一片漆黑。
她打開臺燈,昏黃的燈光下,她將買來的幾樣化學品在桌上鋪開,旁邊放著一個從藥店買來的空膠囊殼。
準備工作,就緒。
招待所的單人間里,臺燈被調到最亮,光暈死死地圈住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