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康醫院,不是在搞什么倒賣醫療物資的勾當。
它在進行非法的、秘密的、海量的器官移植。
把活人當成可以隨意拆卸、取用的零件庫,把一顆顆心臟、一枚枚腎臟,變成貨架上的商品,為那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延續生命。
這個結論在李遙腦中成型時,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混雜著暴怒,在他的意識深處炸開。
他見過各種罪惡,但眼前這幅由冰冷數據勾勒出的圖景,讓他明白了什么叫人間地獄。
這個“影子帝國”,不是為了斂財,也不是為了爭權。
它像一頭看不見的龐大肌體,在用無數普通人的血肉,供養著自身的存續。
“繼續查?!崩钸b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冰冷得嚇人,“我要這家醫院完整的客戶名單,所有接受過這些‘手術’的病人資料?!?/p>
“是,主人?!?/p>
張志成的雙手在鍵盤上化作一片殘影。
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局限于華康醫院,而是將無形的觸手,探向了更廣闊的領域。
銀行系統、出入境記錄、高端私人會所的會員資料庫,甚至某些關鍵人物被嚴密保護的機密醫療檔案。
他試圖通過交叉比對龐大的資金流、人員行蹤和健康狀況,從數據的海洋里,硬生生把那些躲在幕后的客戶給篩選出來。
一個小時過去,進展為零。
“主人,找不到確切名單。”張志成報告道,“所有與華康醫院有大額資金往來的賬戶,都經過了十幾層復雜的偽裝和清洗,最終的流向全部指向了境外的空殼公司和慈善基金會,線索到那里全部中斷?!?/p>
“他們的客戶信息,以及那些‘手術’的真正記錄,根本沒有儲存在任何聯網的設備上?!?/p>
張志成給出了最終判斷。
“根據我的分析,這份核心罪證,是用物理方式獨立保存的?!?/p>
李遙的意識沉了下去。
這個結果,再次證明了對手的可怕。
他們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從一開始,就建立了物理層面的銅墻鐵壁,徹底杜絕了任何從網絡上被攻破的可能。
“能找到這份物理資料由誰保管,存放在哪里嗎?”李遙追問。
“可以。”張志成沒有絲毫猶豫,“核心資料不上網,但圍繞它的人員活動、安保措施、設備采購,一定會在其他系統里留下痕跡。給我一點時間?!?/p>
這一次,張志成悄無聲息地滑入了華康醫院的安保系統、人事系統和內部通訊記錄。
他像一個真正的幽靈,在數據的縫隙中穿行,將所有看似無關的信息碎片,重新拼接。
十分鐘后,一張人物履歷表出現在李遙的意識中。
姜志責,六十二歲,華康醫院院長,國內頂尖的外科專家。
照片上的他,面容和善,戴著金絲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公開的資料里,他是醫學界的泰山北斗,是熱心公益的慈善家,常年資助貧困學生,組織醫療隊下鄉義診,聲望極高。
但在張志成挖出的另一份信息里,姜志責的另一張臉被撕開。
他每周三下午,都會獨自一人進入醫院頂樓那間從不聯網、擁有獨立供電和最高安保等級的檔案室。
他會在里面待上兩個小時,處理一份被軍用級別算法加密的電子文件。
那臺電腦,除了他本人,沒有任何人有權限接觸。
找到了。
那個保管著地獄名單的守門人。
李遙不得不承認,姜志責和他背后的人,行事之謹慎,滴水不漏。
但再周密的計劃,只要還在這個世界上運行,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他不會就此罷手。
李遙的第一個念頭,是讓張麗動手,干掉姜志責,拿到那份加密文件。再由張志成破解。
只要名單到手,就等于握住了刺向“影子帝國”心臟的匕首。
但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李遙迅速冷靜下來。
姜志責,和之前張偉、張麗解決掉的那些社會渣滓完全不同。
他不是一個孤立的罪犯,他是那個龐大“影子帝國”運轉中,一個關鍵的齒輪。
殺一個街頭惡棍,警方會頭疼,但不會驚動更高層面。
可一旦姜志責“意外”死亡,他背后的組織,必然會啟動最徹底、最瘋狂的調查。他們擁有的資源和能量,遠非警方能比。
到時候,自己任何一點微小的痕跡,都可能被無限放大,最終引火燒身。
不能冒險。
必須為姜志責的死,準備一個完美的劇本,一個能讓“影子帝國”都找不出破綻的故事。
一個名字,從李遙的記憶深處跳了出來——徐雯。
那個因為調查華康醫院,被親手送進監獄的女記者。
一個被華康醫院和其背后勢力徹底毀掉人生的受害者。
如果,是她出獄后,對華康醫院和院長姜志責展開瘋狂報復呢?
這合不合情?合不合理?
她有最完美的作案動機。
由她來當這個“兇手”,整個故事的邏輯天衣無縫。
所有人,包括那個“影子帝國”,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一場遲來的、充滿了個人恩怨的血腥復仇。
沒人會懷疑到遠在黑石監獄的自己,更不會想到,這場復仇的背后,還站著一個看不見的操盤手。
計劃在李遙的腦中迅速成型。
他要導演一出復仇大戲,徐雯,就是他選定的女主角。
而要讓這場戲演得逼真,就必須把“主角”的背景故事和心理動機,摸得一清二楚。
“張志成,”李遙發出新指令,“放棄對姜志責的一切監控。你現在的唯一任務,是挖掘徐雯所有的過去。她的童年,求學經歷,記者生涯,人際關系,她調查華康醫院時走訪過的每一個人,記錄下的每一句話。我要她的一切?!?/p>
“是,主人?!?/p>
張志成立刻轉換目標。
這一次,他面對的不再是戒備森嚴的服務器,而是一個普通人留在互聯網世界里的斑駁足跡。
社交網絡、博客、論壇發言、消費記錄、媒體報道……
關于徐雯的一切,都被張志成從時間的塵埃里一一刨了出來。
就在李遙以為資料已經足夠完整時,張志成有了新發現。
“主人,我從一家已經被查封的云儲存服務商的廢棄服務器里,恢復了一份被刪除的數據。是徐雯的個人備份。”
下一秒,一篇沒來得及發布的調查手稿,呈現在李遙的意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