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前,金秋的蓉城,風開始有了涼意。
XX酒店培訓室,二十多個剛從職高招來的年輕人,整齊列隊,等待最終考核結果。他們大多來自普通家庭,渴望早點工作,扛起生活的擔子。空氣里彌漫著緊張和期待。
葉知秋站在人群之中,一身洗得發舊的白襯衫配牛仔褲,素面朝天,高馬尾扎得一絲不茍。身形修長,站姿筆直,像一株安靜生長的樹。她身邊的小雨穿著碎花襯衫,同樣利落清爽,兩人并肩而立,氣質迥異卻又莫名協調。
隊列中的知秋眉目清秀,陽光斜照在她的臉上,襯得臉頰邊的絨毛發著金光,白皙的皮膚,一雙鳳目水汪汪的。站在那里,就像一朵開在曠野的紫丁花,嬌艷但不張揚。
從小到大,沒人說過知秋漂亮。沒有男生遞過情書,也沒有人對她多看一眼。在她的世界里,“美”是別人的標簽。
但邁入這家酒店,她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美的,而且這種美給她十九年平靜的生活,帶來了震蕩,震得她剛開啟的人生碎成了渣!
小雨性格外向,話多愛笑;知秋則寡言沉靜,習慣用沉默包裹自己。同住一間宿舍后,她們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考核通過,知秋被分配到總機室,小雨進了中餐廳。兩個女孩的人生,在這座五星級酒店悄然展開新的篇章。
休息日,她們結伴逛街,穿行在城市的街巷,探索陌生又新鮮的一切。友情也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慢慢沉淀。
兩個月后,小雨和中餐部的領班青祥談起了戀愛。晚上,青祥約她去頂樓迪廳跳舞,小雨死活要拉著知秋一起。
酒店頂層的夜場,燈光割裂空間,音樂震得胸口發悶。知秋跟在兩人身后,眼中滿是好奇與探究。
這是她第一次進這種地方,巨大的低音炮轟鳴著節奏,人群在光影中扭動、碰撞、抽搐,衣著張揚,神情迷離。她皺了下眉,本能地想轉身離開。
青祥讓酒保提來一打啤酒,重重放在桌上。知秋瞪大眼睛:“這么多?”又低聲問:“喝不完能退嗎?”
“存著就行,下次來接著喝。”青祥已自然地握住小雨的手,語氣輕快。小雨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安心,知秋抿嘴笑了笑,心里卻只想回宿舍看書。
音樂越來越躁,青祥牽著小雨沖進舞池。起初只是牽手搖擺,漸漸變成摟腰貼臉,中途還當眾親了好幾下。小雨臉頰泛紅,依偎在他懷里,滿臉嬌羞。
知秋趕緊別開視線,望向吧臺,調酒師正在空中翻轉雪克壺,動作流暢如雜技。
她看得出神,直到兩人回來,身后多了個高大的男人。
“林皓,大堂經理。”青祥笑著介紹:“這位是總機房的葉知秋,一個酒店的,認識一下。”
小雨熟稔地舉杯碰了一下,叫了聲:“林經理!”利落的喝下。知秋趕緊跟著端起酒杯,輕輕一碰,只淺啜一口。
林皓卻盯著她的杯子,挑眉:“喂,葉小姐,這可不夠意思。”說著仰頭將整杯啤酒飲盡,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不喝,我就這么看著你。”
他二十六七歲,身高逼近185,肩寬腿長,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西褲白襯衫,往那一站,就是酒店門面擔當。五官俊朗,笑容極具感染力,若忽略那雙過于直白的眼睛,簡直無可挑剔。
知秋被盯得不適,只能硬著頭皮喝完。
幾輪下來,她察覺頭暈漸起,連忙借口上廁所脫身。走廊盡頭有扇窗,夜風吹進來,帶著一點清涼的氣息。她靠在窗邊,試圖讓夜風壓下酒精帶來的熱度。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轉身一看,林皓雙手插兜,斜倚在墻上,嘴角含笑地看著她,眼神中充滿狩獵者圍捕獵物的趣味。讓知秋的心不覺得一縮!
“你怎么……”
“我送你回去吧?”他聲音低啞,像電臺深夜節目里的男聲,但聽得知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又說:“別擔心,我已經跟他們說了。”
知秋心跳加快,不由緊張:“不用了,就幾步路,我自己可以。”
“不要拒絕我!”他往前一步:“我想多和你呆一會兒。”
她后退半步,脊背抵住墻角。酒精讓思維遲緩,但危險感卻異常清晰。她告訴自己:這人危險,離得越遠越好。
看林皓擋在面前沒有讓開的意思,她只能點頭,默許同行。
一路上走得飛快,只想盡快結束這段令人窒息的陪伴。林皓步伐從容,長腿跟上毫不費力,始終不緊不慢地陪在一旁。
繞過主樓拐向副樓,樹影斑駁,路燈昏黃。
“你是急著回去上廁所嗎?”他忽然開口,語氣戲謔。
“不是……我平時走路就這樣。”
“哦!”他緊走兩步擋在她前面:“葉知秋,你有男朋友嗎?我喜歡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她轉身抬腳就跑,手腕卻被一把扣住,力量之大,讓她踉蹌倒回。前沖的慣性撞上他的胸膛,鼻尖磕得生疼,眼淚瞬間涌出眼眶。她閉眼捂住鼻子,手指還在顫抖。
下一秒,溫溫軟軟帶著熱度的東西落在她手背上。
她猛然睜眼,那張臉近在咫尺,呼吸可聞。“啊~!”驚叫脫口而出,她拼盡全力掙脫,轉身狂奔,逃離這危險的男人。
林皓是迫于那聲尖叫,才松開的,職位,名聲,前途不能因為一個小姑娘而毀掉。望著她逃走的背影,輕笑一聲:“還挺有意思。”
他掏出煙點燃,佇立原地抽了兩口,才慢悠悠轉身離去。
回到宿舍,知秋蜷在床上許久,心跳才逐漸平復。可一閉眼,就是那覆上她手背的唇,還有那句突兀的告白。
她反復告訴自己:那是酒后邊界的試探,是權力帶來的壓迫,不是喜歡。她不懂愛情,但她知道邊界,有些人,靠近就是危險。
窗外城市燈火依舊,她睜著眼,漸漸意識模糊,終于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