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三月,重(zhong)封國,相府。
“你這登徒子……輕點,我氣都喘不上來了!”
“大小姐,這一世,我定立你為后!再過三個月……”
“可今兒是你和妹妹下定的日子。”
“我心里只有你,絕不會娶那個粗鄙丫頭。”
“京城權貴今日都在府中,你若當眾拒婚,她以后還怎么做人?”
“她養父馬上就要死了,謝家全府流放,悉數死于流放途中,再也沒人能給她撐腰。”
“怎么會……”
忽然,“咚”的一聲,一塊大石頭落在院子里,驚醒了私會的男女。
一串輕而急速的腳步聲,像受驚的小兔子,由近及遠,逃了。
“誰?”
兩人神色大變,迅速分開,男人拉開門閂,一眼就看見拐角處飄過一角女子裙擺。
那正是相府剛剛尋回來的千金、今日要與男人定親的三小姐,謝歲穗!
男人迅猛撲上去,謝歲穗沒跑多遠,就被捂住嘴,像提著一只四爪亂蹬的田鼠,拖回屋子。
“你們……”
謝歲穗話沒說完,男人兇相畢露,說道:“砸死她。”
齊玉柔慌慌張張從廊子下抱起一個花盆,“砰”的一聲砸在謝歲穗頭上。
謝歲穗眼前一黑,晃了晃,倒在地上。
那男人看見鮮血從謝歲穗頭上飆出來,用手指試了試她的鼻息。
沒氣了。
男人的一腔旖旎都沒了,他驚慌地整理好衣服,對齊玉柔說:“死了更好!玉柔妹妹,這磚頭怕是另有其人……我先去看看。”
“她怎么辦?”齊玉柔焦急地說。
“你先把門關好,等我把人都引到前院,你就把她丟那花園子角上的水井里。”
“余塘……”
男人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不要怕。
看男人匆匆離去,齊玉柔無奈,趕緊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頭發。為了和這個男人私會,她把丫鬟、婆子都遣出去了。
不能讓人知道謝歲穗死在自己的院子里,更不能讓人知道是自己打死了她。
外面人聲漸少,估計都被男人引去了前院。齊玉柔在門口東張西望了一番,拖著謝歲穗的尸體朝水井走去。
她剛和人曖昧一番,又親手殺了謝歲穗,手腳有些發軟,拖著尸體到水井邊,累得氣喘吁吁。
水井沿有兩尺多高,她要緩一緩才能抱動尸體丟進去。
半蹲在井邊,雙手扶著井欄大口喘氣。
齊玉柔沒看見,一路拖著的“尸體”謝歲穗,眼珠子在微微顫抖。
謝歲穗正在歷經兵荒馬亂。
是的,真正的兵荒馬亂。
北炎軍鐵蹄南下,重封的皇帝和百姓,倉皇南逃。
非我族類,必有異心。北炎軍毫不手軟,鐵蹄所到之處,彎刀開膛破肚,斬下重封百姓頭顱,堆積京觀,不知凡幾。
對于重封國人,大江這道天塹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謝歲穗騎著馬,在大江邊,拖著一把樸刀,與余塘的護衛死死地抵擋著搶船的亂民。
余塘已經稱王,帶著他的軍師、心腹大將們登船。
“大王,趕緊離開吧!”
謝歲穗快擋不住了,余塘依舊不下令離岸,大家都有些著急,這可是好不容易才搶來的船。
而且,北炎軍快要殺過來了。
“再等一等。”余塘在岸邊走來走去,像熱鍋上的螞蟻。
遠處煙塵滾滾,急促的馬蹄聲中,一輛馬車飛奔而來。
“躲開!躲開!”
逃難的百姓讓開一條道,余塘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立即上前,伸手把車上的齊玉柔接下來。
“船已經準備好,玉柔,快上船。”
“塘主哥哥,你真好!”
謝歲穗難以置信地看著余塘,舉起樸刀,擋住兩人,憤怒地說道:“余塘,你知道我和她是死敵,你答應過我要殺了她的!”
“來人,拿下!”余塘大喝一聲。
身邊的人似乎早有準備,撲向謝歲穗,趁她沒防備,一槍刺向她受傷最重的那條腿。
謝歲穗撲倒在地,被他們拿刀架在脖子上。
余塘蹲下來,看著她憤怒的眸子,冷漠地說道:“我心里喜歡的,從來都只有齊大小姐。”
齊玉柔微微一笑,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我有隨身空間,能給他供養三十萬大軍的糧食、兵器,能助他成皇。你拿什么與我爭?”
謝歲穗眼睜睜看著自己拼盡全力搶來的船,被余塘帶著齊玉柔坐上去。
“大王,我們必須盡快離開。”手持樸刀的下屬,看著蜂擁而上搶船的亂民,催促道。
“再等等。”
大家以為他要接謝歲穗上船,畢竟,謝歲穗是塘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卻看見,又一輛馬車趕來,車上人,是齊玉柔的父母和胞兄。
余塘讓自己的士兵把擋路的百姓都砍殺了,恭恭敬敬地把齊家人都接上船。
“開船!”他威嚴地下令。
齊家人都上了船,他的部將們也都上了船。
唯獨留下謝歲穗!
“狗賊……”
謝歲穗雙目赤紅,迅速從地上爬起,單膝跪地,一把扯下肩膀上的弓,抽出箭,瞄準——
艄公!
一箭穿心。
箭箭奪命。
艄公都被射死。
她又抽出一支箭,拉滿弓,射向齊玉柔。
余塘擋在齊玉柔身前,也迅速抓起身邊心腹的弓箭,朝謝歲穗射來。
雙方都孤注一擲。
因為艄公已死,船在打轉,余塘被一箭射中胸前,站立不穩,栽下船去,連帶著把齊玉柔也砸進了大江。
“噗!”
“砰!”
箭矢射中謝歲穗的胸口,她撲倒了……一塊大石砸在頭上。
鮮血糊住了她的視線,倒地閉眼之前,模模糊糊看見兩張猙獰的臉
……
一睜眼,她竟然回到與余塘定親的當天。
她重生了!
回想剛才余塘對齊玉柔說“這一世立她為后”,謝歲穗知道,余塘也重生了。
她的第二世,開局就被一個花盆砸死!
無所謂,這一世,她會提前動手。
不是要填井嗎?把齊玉柔填了吧,讓她與四條腿的公蛤蟆私會去。
眼睛輕輕睜開一條縫隙,警惕地轉頭,看向蹲在井邊喘息的齊玉柔。
她一把將眼睛上的血擼掉,一個鯉魚打挺躍起來,抓起井邊打水的井繩,躥到齊玉柔背上,雙腿騎上齊玉柔的后腰。
齊玉柔嚇一大跳,雙手松開井欄,猛地直起腰來。
就在她站起來的一瞬間,謝歲穗手中的井繩迅速往她脖子上繞了兩圈,兩手死死地抓住繩子兩端,用力勒。
姿勢不雅,但好用。
齊玉柔比她大三歲,個高力大,然而謝歲穗的角度極其刁鉆,雙腿牢牢鎖住她的腰,像個樹袋熊死死地趴在她身上,甩不掉,摘不著。
齊玉柔被勒得粉臉青紫,眼前發黑,舌頭外伸。
用盡力氣去掰謝歲穗的手,可是,這是生死戰,謝歲穗哪怕血把眼睛糊成單吊眼,也不能撒手。
“出!”
隨著一聲從極其促狹的縫隙里發出的嘶啞吼聲,一把鋒利的匕首憑空出現在齊玉柔的手中。
齊玉柔拿著匕首,狠狠地扎、割她的手指,疼痛從手指傳入腦海,撕裂謝歲穗心扉,可是,她不能松手。
只要一松手,齊玉柔轉過身,死的一定是她。
她只能,忍著疼痛,雙手就像與繩子長在一起,死死地,死死地勒緊繩子兩頭。
被花盆砸破的頭還在眩暈,手上韌帶估計也斷了,謝歲穗手有些用不上勁,她顫抖著,咬牙堅持著。
齊玉柔被勒得眼冒金花,虛弱無力,手里的匕首“當”掉地上,昏了過去。
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這時,有人從前院來了,腳步聲由遠而近,急切而雜亂。
謝歲穗眼前一陣陣發黑,一點力氣也沒了。
忽然,她看見齊玉柔的手臂上有一個紅點在閃爍,璀璨奪目,神光離合。
這是?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齊玉柔前世說過的話。
“本小姐是天命之女,來自千年之后,出生即腳踏七彩祥云!”
“穿越,懂不懂?老天賦予我金手指,隨身空間。”
“本小姐譽滿天下,金銀、糧食、武器、藥材,只要本小姐想要,就都收到空間。父親、哥哥們都向著我,你拿什么和我斗?”
……
那個紅點還在閃耀,發出令人垂涎的光芒,謝歲穗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覺那就是齊玉柔說的神跡,是齊玉柔無數次在她跟前炫耀的金手指。
她拿起匕首,毫不猶豫地把那個紅點連皮帶肉挖了出來。
齊玉柔疼醒過來,模模糊糊哼了一聲,又昏過去。
紅點停止閃爍,謝歲穗雙手鮮血滴滴答答,把這一小塊皮肉浸染。
腦子里“嗡”一響,眼前一晃,手中的皮肉一瞬間就不見了。
眼前出現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地面干凈整潔,方圓五十丈大小。
外圍霧蒙蒙的,看不清是田野還是山巒。
近處,幾排庫房。
糧食堆積如山。
大麻袋里,都是雪白的精米、白面!
庫房里,好幾個鉚釘大鐵箱,箱蓋大開,里面是滿滿的金錠、銀錠、珠寶......
謝歲穗發懵:這是哪里?
難道,這是齊玉柔的“隨身空間”?
剛才,齊玉柔拿出匕首時,曾喊了一聲“出”,她試探著對架子上的一個小匣子輕輕喊了一聲“出”。
手上一沉,精致的檀木盒子出現在她的手上。
她手上還傷著,差點把匣子摔了。
可她現在來不及驚訝了,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雜亂而急迫,來的還不止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