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也游弋過去,猩紅的豎瞳里充滿了探究。
聽到小白好奇的追問,顧遠昭紅色的眼眸微微閃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復雜。
他用低沉而平緩的聲音解釋道:“這是一個……朋友的孩子。他出生時便失去了母親,先天不足,魂魄需要溫養(yǎng),所以一直沉睡于此。何時能醒來,尚未可知。”
小白聞言,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立刻盈滿同情與憐愛。
她飄到那顆溫暖的金蛋旁邊,伸出小小的、發(fā)光的前爪,極其輕柔地虛貼在蛋殼上。
“蛋蛋不怕哦,”她奶聲奶氣地說,聲音帶著神奇的撫慰力量。
“乖乖睡覺,快快長大,等你出來了,姐姐帶你玩,把最好吃的肉肉都分給你……”
她絮絮叨叨對金色的蛋說了許多暖心與祝福的話,說來也奇,在她稚嫩的話語中,金蛋周身流轉(zhuǎn)的柔和光芒,似乎真的更瑩潤、更活躍了一絲。
一旁的小黑雖未言語,但細長的蛟龍身軀也盤繞過來,靜靜地守護在側(cè),猩紅的豎瞳里同樣流露出一種連他自己都尚未察覺到的守護之意。
顧遠昭將兩個崽崽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微動,卻并未點破。
他收斂心神,開始正式引導兩個崽崽進行蛟龍族的基礎(chǔ)修煉。他指導他們?nèi)绾我齽芋w內(nèi)微薄的血脈之力,去汲取獸晶幣和那顆低階火系魔核中精純的能量。
小白看著那枚暗紅色、內(nèi)部仿佛有火焰流淌的魔核,好奇地用意識碰了碰:“爹爹,這個亮晶晶的,是糖果嗎?聞起來香香的。”
“這不是糖果,”顧遠昭耐心解釋,指尖牽引著一縷紅色能量融入她的意識。
“是一種蘊含天地能量的石頭,稱為魔核。吞噬煉化它,能增強你們的體魄,激發(fā)血脈潛能。吃得越多,實力增長便越快越強。”
小黑立刻捕捉到關(guān)鍵,昂起頭急切地問:“那娘親可以吃嗎?她能不能也變得厲害?”
他記得娘親也說過想要變強。
顧遠昭微微搖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她可以嘗試少量吸收最溫和的獸晶幣能量,但魔核……暫且不行。魔核能量狂暴,源自魔獸本源,蘊含一絲不易察覺的魔氣。
你們血脈特殊,可以自然凈化、吸收。但她目前實力太弱,心脈承受不住這股沖擊,強行吞噬,極易被魔氣影響心智,甚至……失去理智,陷入狂亂。”
聽到這話,小白和小黑幾乎同時做出了決定。小白用爪子小心翼翼地將一顆最晶瑩的魔核撥到一邊,小黑也用尾巴卷住那顆他們還沒來得及吸收的、能量最溫和的水藍色魔核。
“那這顆留給娘親!”小白搶先說道,眼神亮晶晶的。
“這個也留著,等娘親厲害了再用。”小黑嘶嘶附和,語氣堅定。
看著孩子們純摯的孝心,顧遠昭眼底閃過一絲暖意,微微頷首:“可。”
又修煉了片刻,小白的意識體開始變得有些朦朧,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嘟囔著:“叔叔,小白好困,想睡覺了……”
顧遠昭見基礎(chǔ)法門已傳授完畢,便不再強求,意識微動,便將兩個崽崽送回了安穩(wěn)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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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窗紙,朦朧地照亮房間。
蘇芊芊在一陣極輕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中醒來。
小黑小白兩個崽崽睡得正香,淺淺的打著鼾。蘇芊芊給崽崽掖了掖被子,房門便被輕輕推開一條縫,秦翠芳側(cè)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稠厚的粥和兩個剝好了殼的白水煮蛋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生怕驚擾到她的笑容:“芊芊醒了?快,趁熱吃。孩子們的我這就去拿,都在灶上溫著呢。”
蘇芊芊心下感動,連忙起身。她走出房門,想去灶房幫忙搭把手,卻無意間聽到隔壁那間虛掩的房門內(nèi),傳來極力壓低的交談聲。
“……娘,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這炕板太硬,硌得腰眼有點酸,隨口嘀咕兩句……”是大嫂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噓!小點聲!別讓芊芊聽見!”這是秦翠芳刻意壓低、卻難掩焦急與心疼的呵斥。
“擠一擠怎么了?當年躲獸潮的時候,田間地頭、山洞樹杈,哪里沒睡過?這才幾天就受不了了?”
蘇芊芊腳步一頓,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
她透過門縫,看見大嫂、二嫂、三嫂,三個成年雌性竟擠在兩張明顯是臨時拼接起來的板床上,被褥凌亂,床頭床尾整齊地放著四個顏色各異、打著補丁的舊枕頭,顯然睡得極其勉強。
再細看,她們眼下一片青黑,二嫂正無意識地揉著肩膀,三嫂則悄悄捶打著后腰。
這一幕,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入蘇芊芊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里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秦翠芳很快拉開房門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尷尬與一絲慌亂:“芊芊,你怎么起這么早?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了?”
蘇芊芊搖搖頭,目光越過秦翠芳,看向屋內(nèi)神色拘謹?shù)纳┳觽儯Z氣充滿了歉意:
“伯母,嫂子,是我考慮不周,占了主臥,讓你們受委屈了。
我隨身帶著床鋪,可以睡自己的床,你們不必委屈自己,等我的房子蓋好,我們立刻搬出去,絕不再長期叨擾。”
秦翠芳一聽就急了,回頭嗔怪地瞪了大嫂一眼,忙不迭地拉住蘇芊芊的手,都帶上了急切的顫音: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這就是你的家,沒有委屈,什么搬不搬的,多生分!你大嫂她就是干活累了隨口抱怨,你別往心里去,安心住著!”
大嫂也滿臉漲紅,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妹妹,是嫂子不對,你千萬別多想,安心住著,我們沒關(guān)系的!”
蘇芊芊心中暖流與酸楚交織,卻依舊堅定地搖頭,目光掃過這間擁擠卻處處透著樸拙整潔的屋子,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的:
“伯母,嫂子,你們的心意,我蘇芊芊感激不盡。但正因是一家人,我才更不能因為我的到來,讓所有人都過得憋屈不便。這新房子,我是一定要蓋的。”
秦翠芳看著蘇芊芊清亮眸子里不容轉(zhuǎn)圜的執(zhí)拗,知道再勸也是無用,心頭像是堵了一團濕棉花,又沉又悶,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無奈與心酸的嘆息:
“唉……就依你,都依你。只是,芊芊啊,這起房子可不是小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
你伯父和你幾個哥哥,天還擦黑就扛著家伙什去給你平整地基了!他們說了,緊著點干,估摸十來天就能把墻壘起來,把架子搭上。”
她頓了頓,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地探問,“那……你想蓋個啥樣的?石頭壘的結(jié)實,木頭搭的暖和,還是像咱家這樣,茅草頂?shù)氖×鲜″X?”
蘇芊芊早有成算,她取出準備好的炭筆和一塊打磨過的薄木板,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結(jié)構(gòu)清晰、功能分明的草圖:
“我想蓋石木混合的,房子堅固,住的又舒服。正房打算蓋六間,我自己一間,顧先生一間,兩個孩子長大后需各備一間,還得留出一間客房以備不時之需。旁邊再單獨加蓋一間洗澡房,一間干凈整潔的茅房,連同柴房和廚房,一并規(guī)劃出來。”
秦翠芳看著那在她眼中堪稱奢華的草圖,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就為女兒的錢袋子發(fā)起愁來,聲音都帶上了急色:
“芊芊,這……這得耗費多少石料木料?得請多少人工?這得花多少錢啊?家里雖然不寬裕,但……”
無論蘇芊芊要做什么,做父母的是要支持。
“伯母,錢的事您無需操心,我自有打算。”蘇芊芊溫和卻堅定地打斷她,隨后拋出了一個讓秦翠芳心頭更加酸澀的決定。
“伯父和哥哥們放下自家的活計,起早貪黑幫我蓋房子,這份情我記著,但絕不能讓他們白出力。我會按照鎮(zhèn)上的市價,給大家結(jié)算工錢,絕不能讓家里人吃虧受累。”
“這怎么行!”秦翠芳像是被踩了尾巴,聲音陡然拔高,又立刻壓低,心痛道,“自家人幫襯一把,天經(jīng)地義!哪能要你的錢!你這孩子……是不是還把我們當外人?”
這話問出口,連她自己的心都跟著揪痛了一下。
蘇芊芊上前一步,握住秦翠芳那雙因長年勞作而粗糙變形、布滿裂口的手。
“伯母,您若執(zhí)意不肯收這工錢,那這房子我便找村里其他人蓋了,您就當……是成全我的心意,讓我能毫無負擔地、安心地住在您身邊,離您近些,可好?”
秦翠芳看著蘇芊芊眼中那份不容動搖的堅持,知道再爭執(zhí)下去,只怕真會傷了這脆弱的、剛剛重新連接上的情分。
她鼻尖一酸,渾濁的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偏過頭,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重重嘆了口氣:“……唉!隨你,都隨你吧!”
見秦翠芳松口,蘇芊芊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松,語氣也緩和下來:“那今天就把我那簡便的床鋪挪到這邊來吧。我和伯母、嫂子們睡一屋,大家都能睡得舒服些。昨日是我疏忽,讓您和嫂子們受累了。”
她目光掃過嫂子們依舊帶著倦意的面容和秦翠芳不自覺微微佝僂的腰身,心疼與愧疚再次涌上心頭。
“顧先生也帶了床,他可以自己睡一個床。”
秦翠芳這次沒再反對,她想了想,安排道:“成,那就把你的床安置在主臥吧。今晚伯母帶著你嫂子們,還有你,咱們娘幾個睡主臥的大炕,讓你伯父和你哥哥們?nèi)e的屋擠一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