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顏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那笑意似春日清晨沾著露珠的海棠。
“先別高興得太早。”
她放下茶杯,語氣重新染上幾分嚴肅。
“跟著我做事,可沒有在鄉鎮安監站那么輕松。清河縣的情況比你想的復雜,往后少不了要加班熬夜,甚至可能要得罪人,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季鴻文立刻挺直脊背,眼神堅定。
“蘇書記放心,我既然回來了,就沒想過混日子。往后跟著您,一定不辱使命!”
這話不是客套。
經歷過被下放的落魄、被陳家羞辱的難堪,他比誰都清楚這次機會有多珍貴。
蘇清顏看著他眼底的認真,微微頷首。
卻不經意間牽扯到了昨天被車門擦傷的胳膊,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眉頭輕輕蹙起,額頭很快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臉色也白了幾分。
季鴻文眼尖,立刻上前一步。
“蘇書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蘇清顏強撐著擺手,想坐直身體。
可胳膊一動,牽扯到傷口。
又是一陣刺痛,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還說沒事?”季鴻文不由分說地伸出手,想扶她卻又怕唐突。
手指懸在半空頓了頓,才輕輕托住她的胳膊肘。
“您這是昨天的傷沒好利索吧?昨天救您的時候,您胳膊就擦破了,得去醫院重新處理下,別感染了。”
他掌心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襲來。
蘇清顏身子微微一僵,臉頰泛起一抹粉色。
她活了三十年,常年在官場打拼,早就習慣了公事公辦的距離感。
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近距離地關心。
她連忙收回胳膊,避開他的目光,聲音低了些。
“不用,凱萊酒店那邊還有醫生留下的藥,回去擦一擦就好。”
“那我送您回去。”
季鴻文沒多想,立刻說道。
話剛說完,他又想起自己的條件,頓時有些尷尬,不由得撓撓頭。
“就是……我現在只有一輛破電驢,可能不太方便。”
他本以為蘇清顏會拒絕。
畢竟是縣委書記,平時出門都是專車接送,哪會坐他那輛舊電驢。
可沒想到,蘇清顏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絲毫在意。
“沒關系,電驢挺好的,又不是沒坐過。”
“昨天不就是你用它把我送回縣城的?”
季鴻文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連忙點頭。
“那行,您慢點,我扶您下去。”
他沒再猶豫,小心翼翼地扶著蘇清顏的胳膊。
指尖偶爾碰到她的手腕,那細膩的觸感讓他心跳莫名加快。
蘇清顏也沒避開,只是垂著眼,任由他扶著自己走出辦公室。
“我靠!什么情況?”
隨著兩人走出來。
縣委辦的走廊里靜得能聽見針落的聲音。
方才圍觀看熱鬧的工作人員,此刻都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眼睛瞪得溜圓。
看著季鴻文小心翼翼扶著蘇清顏的動作,下巴差點砸到地上。
剛上任的縣委書記蘇清顏,居然被季秘書扶著走,兩人姿態親近,不像是上下級,倒像是……他們不敢再多想。
直到兩人一直走過去之后。
縣委辦公室直接炸開了鍋。
“我的天……這季秘書跟蘇書記的關系,也太親近了吧?”
“之前誰不說他是棄子,這下好了,不僅殺回縣委,還成了書記身邊的紅人!”
“可不是嘛!剛才朱科長還跟他叫板,說要轟他出去,現在……”
說話的人偷偷瞄了眼站在人群后的朱志明,語氣里滿是幸災樂禍。
朱志明此刻的臉色,比霜打的茄子還要難看,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個被曾培文牽連的“舊秘書”,怎么就入了蘇清顏的眼?
還能讓新書記親自開口護著,甚至這般親近地讓他攙扶?
方才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羞辱季鴻文,現在想想,那哪里是羞辱別人,分明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朱科長,您之前不是說季鴻文沒戲了嗎?還讓我們別跟他來往,現在這情況……”
有之前跟著朱志明附和的同事,此刻也慌了神,拉著他的胳膊小聲抱怨。
“您這不是坑我們嗎?要是季秘書記仇,往后咱們在縣委辦還怎么混?”
“就是啊朱科長,剛才您還說要叫保衛科,現在蘇書記都這么護著他,咱們以后可得小心點了。”
一聲聲抱怨像針一樣扎在朱志明心上。
朱志明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眾人這么一催,頓時繃不住了。
他朝著人群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他么的怎么知道!誰能想到蘇書記會看上他這個破秘書!”
他的吼聲在走廊里回蕩,引得蘇清顏和季鴻文都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
朱志明對上蘇清顏冷冽的目光,瞬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吭聲。
走到樓下,季鴻文把自己的電驢推過來。
用衣袖仔細擦了擦后座,這才扶著蘇清顏坐上去。
“蘇書記坐穩了,我開慢些。”
蘇清顏“嗯”了一聲,雙手輕輕抓住他的衣角。
電驢啟動時,她身子微微一晃,下意識地往前靠了靠,胸口幾乎貼到季鴻文的后背。
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合著一點陽光的氣息。
沒有官場上常見的煙酒味,倒讓人覺得踏實。
季鴻文也感覺到了背后的柔軟,心跳頓時劇烈加速,
電驢的方向都拐了拐,差點撞倒路旁的電線桿。
連忙集中注意力開車,可耳朵卻不受控制地發燙。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蘇清顏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后頸上。
帶著點溫熱的氣息,讓他感覺脖子有些癢癢的。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只有電驢的馬達聲和偶爾的風聲。
可那無聲的距離里,卻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像春日里悄悄發芽的藤蔓,不知不覺間就纏繞了彼此的心思。
到了凱萊酒店門口,季鴻文停下車,剛想扶蘇清顏下來。
不曾想蘇清顏傷口未痊愈,一不小心牽動傷口,傳來一陣劇痛。
她一時站立不穩,直接朝著季鴻文身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