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輕輕晃了一下，林曉雨的腦袋又往季鴻文后背靠了靠。

這次她沒再躲開，任由那點若有若無的接觸帶來的暖意漫過心頭。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心思。

可她沒法欺騙自己。

這種感覺就像夜色里瘋長的藤蔓，那些情緒怎么都摁不下去，只能任由它們在心底悄悄蔓延。

一路上，車子晃晃悠悠，終于來到林曉雨樓下。

“到你家小區了。”

季鴻文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林曉雨連忙直起身，看著前方熟悉的路口，輕聲說：“謝謝您，季鎮長，又麻煩你了！”

“沒事，應該的！”

季鴻文淡淡回了一句。

等車子停好，林曉雨跳下車，低垂著腦袋不敢直視季鴻文的眼睛。

她本想邀請她上去坐坐。

一來擔心季鴻文會拒絕，二來時間已晚，她害怕季鴻文待會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思索片刻，最后只低聲說了句。

“您路上也小心，早點休息。”

“嗯，你也早點睡。”

季鴻文點點頭，然后調轉車頭。

林曉雨站在路邊，看著季鴻文的自行車消失在夜色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是燙的，心里又甜又澀。

剛才那點短暫的靠近，像是偷來的糖，讓她忍不住回味，

可想到兩人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又忍不住泛起酸楚。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小區。

夜色里，只有路燈陪著她。

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就像她那沒說出口的心事。

第二天一上班。

季鴻文就把市場監管局窗口工作人員故意刁難的線索整理成材料，連同林曉雨的書面說明一起，送到了縣紀委。

早在前一天和蘇清顏同步核查受阻情況時。

蘇清顏就已經跟縣紀委打過招呼。

讓他們重點關注趙登河在各職能部門的“外圍眼線”。

是以縣紀委接到材料后，當天就成立了核查小組，直奔市場監管局展開調查。

不到兩天，核查結果就反饋了回來。

那名窗口工作人員確實在三個月前收受了鼎盛商貿財務人員送來的5000元“好處費”。

對方當時只說“以后有查檔的事多費心”，他收了錢便記在了心里。

這次林曉雨來查鼎盛商貿的檔案，他才會按照“事先交代”的那樣，用“需要趙縣長簽字”的理由故意刁難。

縣紀委很快就作出了處理決定：

給予該工作人員黨內警告處分，調離窗口崗位，另行安排工作。

處分決定在全縣各機關單位內部公示時，不少人都看出了這是“敲山震虎”。

明著是處理一個窗口人員，實則是在敲打趙登河安插在各部門的勢力，讓那些收了好處、敢幫著捂蓋子的人收斂收斂。

林曉雨看到公示時，正在給季鴻文整理鼎盛商貿的初步核查報告。

她手里的筆頓了頓，心里涌上一陣踏實感。

她想起前幾天在市場監管局碰壁時的委屈，再看看如今的處理結果。

忽然明白跟著季鴻文做事最難得的不是能查到多少線索。

而是他從不會讓身邊人受了委屈就白受著，總會有辦法還人公道。

這份底氣，讓她愈發堅定了要跟著季鴻文把查案工作做好的心思，連整理材料時都比平時更仔細了幾分。

下午。市市場監管局檔案科的郵件也發了過來。

季鴻文點開附件，里面是鼎盛商貿最新的工商變更記錄。

他一眼就看到了兩處關鍵信息。

一是公司上個月新增了“機械設備租賃”的經營范圍。

二是法定代表人趙小寶在半個月前，將自己持有的30%股權“無償轉讓”給了劉愛軍。

轉讓協議里只寫了“自愿無償轉讓”，連最基本的股權價值評估說明都沒有。

“劉愛軍……”季鴻文看著這個名字。

立刻想起了之前梳理興盛礦場線索時查到的信息。

劉愛軍是李望龍妻子的遠房表弟，而興盛礦場的法人之前也從張圣德改成了劉愛軍。

他連忙把兩份股權變更記錄放在一起比對，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

鼎盛商貿是趙保國兒子的公司，趙保國又是趙登河的人。

現在把股權無償轉給李望龍的親戚，這哪里是正常的商業轉讓。

分明是借著“代持”的名義轉移資產！

季鴻文當即撥通了蘇清顏的電話。

把市監局反饋的信息和自己的分析一五一十地說了。

“蘇書記，您看這兩處變更，新增‘機械設備租賃’很可能是為了把興盛礦場的設備‘租’到鼎盛商貿名下，變相轉移礦場資產。”

“無償轉讓股權給劉愛軍，就是趙登河和李望龍互相勾結，用親戚當幌子，把本該屬于礦場的利益分了，還能把責任摘干凈。這兩條線索一接上，之前查不到的資產流向就清楚了！”

電話那頭的蘇清顏正拿著筆在紙上記著，她完全贊成季鴻文的判斷。

“你分析得對，這就是典型的‘股權代持轉移資產’，而且手段不算高明，就是仗著縣里沒人敢查。

“現在有了市監局的工商變更記錄，再加上之前查到的興盛礦場法人變更、設備轉讓合同殘缺的線索，證據鏈已經能串起來了。”

蘇清顏語氣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再讓老鄭盯著趙保國的農莊，之前不是說農莊里突然多了幾臺沒見過的重型設備嗎？說不定就是鼎盛商貿‘租’出去的礦場設備。”

“讓老鄭去查查設備的來源和產權歸屬，要是能查到設備是從興盛礦場調過去的，那這證據鏈就更扎實了。”

“好的，蘇書記，我馬上就給老鄭打電話。”

掛斷電話后，季鴻文立刻給老鄭打了過去。

把查設備的事仔細交代了一下。

老鄭自然是滿口應承。

季鴻文看著桌上攤開的資料，心里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趙登河和李望龍以為用“親戚代持”的辦法就能把資產轉移得神不知鬼不覺。

卻沒想到他們越是想掩蓋，留下的破綻就越多。

現在證據鏈一步步完善，離把他們的狐貍尾巴徹底揪出來，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