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嚴眉心微蹙，聽出是昨晚一同吃飯的學妹盧靜。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眉頭直接擰成個“川”字，“我今天要去中醫門診坐診，時間怕是要來不及了。你能自己打車到濟世堂嗎？”

“可能是昨晚吃的東西不太對，回來就一直吐……”盧靜的聲音透著虛弱，從聽筒那端傳來，頗有幾分林黛玉附體的架勢。

距離坐診只剩半小時，司嚴沉吟片刻，終究沉聲應道：“地址發我。”

趕到盧靜所說的小區時，她正臉色蒼白地站在樓下，一見司嚴，便抬手扶住了額頭，身形微晃。

司嚴掃過她的臉，那份虛弱不似作偽，便沒多言，只側身示意她上車坐后座，打算直接帶她去濟世堂。

盧靜有點小情緒，自己都生病了，也不讓自己坐副駕，哪怕那天司嚴就已向她說明，副駕駛是他太太的專座。

發動車子時，他余光不經意掠過副駕以及中控臺——往常那里總被蘇念塞得滿滿當當，零食袋、小玩偶、隨手放的發圈，此刻卻空蕩得徹底，連一絲屬于她的氣息也無。心口驀地被什么剜了一下，泛起一陣空落。

抵達濟世堂，剛下車，便迎面撞見張明華。

張明華的臉“唰”地沉了下來，快步朝司嚴走過去，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板上，每一聲都像敲在司嚴心上——好一曲《母親大人駕到》BGM。

“什么情況？”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性的嚴厲，“濟世堂的規矩你忘了？竟然上班遲到？這么不負責任，你這醫師執照是怎么考下來的！是不是打算重修《職業道德》？”

“媽，她是我學妹，突然急性腸胃炎……”司嚴試圖解釋，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帶到我診室來。”張明華根本不給兒子辯解的余地，揚聲叫住不遠處的導醫，“小李，帶這位姑娘去三號診室。”

說完又轉向司嚴，語氣冷得像冰，“這里不用你管了，趕緊去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別讓病人等著。”

轉身往診室走時，她又回頭淡淡問了句：“你媳婦，最近怎么樣？”

“還好。”司嚴的聲音有些沉，指尖在白大褂口袋里蜷了蜷。

這話清晰落進盧靜耳中，讓她心頭“咯噔”一響。方才那點僥幸心理霎時消散——原來師兄說自己已婚，竟是真的。

她扶著導醫的手微微收緊，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司嚴快步走向診室，途經分診臺時摸出手機，指尖懸在蘇念的對話框上，猶豫著要不要發些什么。

她昨晚說在媽媽那里，這個點，或許還沒醒。

他盯著屏幕片刻，最終還是按熄了手機，推門走進診室。

另一邊，蘇紅去了裁縫店，蘇念則打車回到了京華園的家中。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時，她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忐忑。——開門就像開盲盒，今天抽到的是“空巢老公”還是“混亂現場”？

推開家門，客廳里的陽光剛好落在沙發上，抱枕擺得整整齊齊，茶幾上的玻璃杯洗得干干凈凈——還是她熟悉的樣子。只是不知道，那個人對她的心是否還依舊如初？

蘇念一頭扎進工作室，開始忙碌起來。

張明華的診室，她正在給盧靜把脈。

三根手指搭在女孩的腕脈上，她眼皮都沒抬，只淡淡問道：“吐了幾次？有沒有腹痛？”

“從昨晚到現在吐了五六次，胃里一陣陣抽著疼。”盧靜的聲音依舊虛弱，眼睛卻悄悄打量著診室里的陳設——墻上掛著的《本草綱目》拓片，桌邊的青花瓷瓶里插著幾支干艾草，處處透著古樸的氣息。

早就聽說師哥家是中醫世家，有好幾個診所，這幾年她在國外，心里也一直想著司嚴——好一段“我暗戀師哥之跨洋單相思”內心戲。

這一回國，打聽到司嚴單身依舊的消息，立刻就攀上來了。

片刻后，張明華收回手，抽出紙巾擦了擦指尖：“脈象浮細，是食滯引發的急性胃腸炎，沒什么大礙。”

她提筆在處方箋上寫著，“給你開些香砂養胃丸，再扎幾針緩解一下嘔吐。”

“謝謝張醫生。”盧靜乖巧地應著，目光落在處方箋上的字跡，忍不住夸了句，“您的字真好看，跟司嚴師兄的很像。”——試圖開啟“夸夸模式”拉近關系。

張明華抬眼瞥了她一下，沒接話，只把處方箋遞過去：“去劃價付費吧。”——冷漠.ipg。

盧靜接過處方箋，臉上露出幾分為難：“我……我走得急，沒帶現金。”

“手機支付也可以，收費處支持各種平臺。”張明華語氣平淡，眼神卻銳利了幾分。——開始進入“鑒茶環節”。

“我剛從國外回來，手機支付還沒弄好……”盧靜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

張明華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她放下手里的筆，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開口：“那我幫你付吧，別去找司醫生了。他上午的病人排到了走廊，正忙著呢。”

頓了頓，她特意加重了語氣：“再說，他已經結婚了，媳婦正懷著孕，可不能讓他分心。”

盧靜的臉“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

她學的也是中醫，食滯引發的腸胃炎怎么會不明白？不過是仗著昨晚一起吃飯的情分，想找個由頭見見司嚴。

此刻被張明華戳破心思，還點明了蘇念懷孕的事，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連頭都抬不起來，只能訥訥地說了句“謝謝張醫生”，接過藥單匆匆走了。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張明華冷哼一聲。這女孩的心思，簡直寫在臉上了。

自家那個兒媳婦，年紀小沒什么心機，自己這個當婆婆的，可不能讓她受了委屈。

司嚴這小子，看他晚上回家怎么交代！

中午，張明華讓司國清親自給兒子打電話，叫他晚上回老宅——這家風，得好好整頓整頓了。

司嚴午間的病人格外多，自然是張明華特意安排的。

他忙得連飯都沒按時吃，更別說回家，電話也來不及打，只抽空發去一條信息：“今天病人多，中午不回來，你自己好好吃飯。”

而此時，張明華提著養生湯和幾樣小菜，來到了京華園。

兒子沒空，她得來。——這波啊，這波叫“婆婆的愛心關懷”！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兒子和媳婦的小家。

門鈴響起，蘇念起身開門，有些驚訝：“媽，您怎么來了？快請進。”她連忙側身讓婆婆進門。

“你們這家收拾得挺像樣。”張明華換好鞋，將餐盒放在餐桌上，“念念，趕緊過來吃飯！我帶了湯來。”

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補了句，“專補腦子。”

“謝謝媽！”蘇念這才明白，婆婆是特意來給她送飯的。

——等等，這湯……是不是話里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