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在我心里,你很優(yōu)秀。”司嚴的語氣忽然鄭重起來,指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搭在餐桌邊緣,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你單純善良,卻又比同齡人多了份韌勁,是很出眾的姑娘。”
他苦笑了一下,又說,“倒是我,比你大這么多,只怕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節(jié)奏。”
蘇念握著玻璃杯的手指猛地收緊,杯壁的涼意順著掌心竄上來,心口卻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下——咯噔一聲,亂了節(jié)拍。
他這話里的意思……是司教授看上自己了嗎?她慌亂地抬眼,正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又急忙低頭,耳根泛起薄紅。
“如果你想留下這個孩子,要清楚,不是你一個人扛,我也會參與進來。當然,還是那句話,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承擔起該負的責任。”
說完,他向蘇念伸出手,示意她把手伸過來。
蘇念正對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犯嘀咕,只聽司嚴微笑著補充:“別緊張,不拉手,我診下脈看看。
蘇念乖乖將手腕平放在桌面上。當司嚴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她的脈搏時,一股暖意自他指尖傳來,順著血脈直抵心尖。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在心里哀嘆:完了,這心跳快得都能給搖滾樂打拍子了,他該不會診出個"竇性心動過速"吧?
司嚴垂眸專注感受脈象,神情認真而溫柔。
過了會兒松開手,嘴角微揚,眼里漾著笑意:“脈象平穩(wěn),你和孩子都很健康。看來小家伙比你淡定,沒被你那過速的心跳帶跑偏。”
其實司嚴剛剛診斷出蘇念有輕微的氣血不足,估計是最近這丫頭壓力大,吃不好睡不好的緣故,等去醫(yī)院做個詳細檢查再說。
蘇念聞言,緊張的心瞬間放松下來,抬眼看向司嚴,空氣里仿佛飄著粉色泡泡。
司嚴輕聲道:“我們還得去醫(yī)院做B超詳細檢查一下,這事我來安排就行。”
蘇念忍不住彎了彎唇角,點了點頭。
這時侍者端來餐點,鐵板牛排滋滋地冒著熱氣,黑椒汁的香氣混著奶油蘑菇湯的醇厚感漫開來。
司嚴先將盛著湯的白瓷碗推到她面前,又用刀叉把自己盤子里的蘆筍切下來兩根,輕輕放在她的沙拉旁:“多吃點。”
蘇念輕輕撫了撫肚子,自從喝了司教授開的安胎藥,自己就再沒被折騰過,這應該是個懂事的寶寶。
她叉起一塊牛排送進嘴里,七分熟的肉質鮮嫩多汁,溫度剛好不燙嘴,不知怎的,眼眶忽然有點發(fā)熱。
眼角的余光無意間掃過不遠處的卡座,蘇念的動作頓住了,真是冤家路窄——李遠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相談甚歡。
蘇念趕緊收回視線,不想再多看一眼。
李遠跟客戶約著談合作簽合同。他準備了充足的資料,把當初他和蘇念一起的獲獎設計都拿來讓客戶過目。
最終,順利簽了單子。目送客戶推門離開后,李遠低頭整理著文件,起身準備離開。
轉身時正好看到蘇念的身影。他先是一愣,視線在對面的司嚴身上短暫停留,那目光里有驚訝,有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下一步他本來就準備拿著訂單合同,去好好哄哄蘇念,待她原諒自己,再讓她好好完成這個設計單。
畢竟他心里清楚,蘇念的才華是在他之上的。那些獲獎設計說是他們一起完成,實際上都是蘇念完成了大半,自己只略微改動了一點。
剛簽完的這個設計訂單,客戶正是看到了自己跟蘇念的那些獲獎設計,才決定試一下水,跟他們這個新公司嘗試合作一次的。
沒想到剛簽完合同就遇上蘇念了。
李遠很快收回目光,徑直朝這邊走來,語氣里帶著熟稔的親昵:“念念,好巧!”
他揚了揚手里的文件,紙頁邊緣被攥出淺淺的褶皺:“工作室正按我們當初計劃的那樣,很快就能進入正軌。看,剛談下來的單子,”他頓了頓,目光懇切地望著蘇念,“念念,回到我身邊來,我們一起做設計,好嗎?”
司嚴就坐在對面,蘇念不想把話說得太生硬,只是禮貌地搖了搖頭,聲音輕卻堅定:“我就不參與了,祝工作室生意興隆。”
“念念,你真的變了。”李遠的聲音沉了下去,他察覺到周圍食客投來的好奇目光,意識到場合不妥,下意識壓低了音量。
他的視線再次探究地掃向司嚴,像是在尋找什么答案,頓了頓又說:“我希望你能再想想,我下次再找你談。”說完便轉身快步走了出去,背影透著一股不甘。
蘇念擔憂地看了眼司嚴,正在想該如何措辭向他解釋。
“這是跟你一起拿獎的那個男孩子吧?”司嚴看著蘇念的眼睛,狀似隨意地問道。
蘇念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應該是看過自己的朋友圈:“嗯。我和他以前一起做過設計。”
“看樣子他應該喜歡你?”司嚴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認真。
“錯,”蘇念毫不猶豫地搖頭,語氣帶著淡漠,“他只喜歡他自己。”
不知怎的,司嚴緊繃的心弦忽然松了半分。就像被春風拂過的湖面,原本緊繃的冰層悄然裂開細縫,底下的湖水悄悄漾開漣漪,連帶著呼吸都輕快了些。
他沒再多問,眼底的神色卻明顯柔和下來,像是落了層月光,輕聲說:“多吃點,牛排要涼了。
蘇紅女士到了裁縫店,昨晚的事,她表面看起來云淡風輕,可心里卻是驚濤駭浪般難受。
她一閉上眼,就想起女兒泛紅的眼眶,想起那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心臟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發(fā)悶。
她太怕了——怕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
當年被男方父母逼著分手,分手后才發(fā)現(xiàn)懷了孕,她咬著牙獨自生下蘇念,倔強地斬斷了所有聯(lián)系。這些年吃過的苦、受過的白眼,像細密的針,扎在記憶最深處。
這世上,多少好姑娘因為未婚先孕,毀了事業(yè),毀了前途,甚至毀了一生的例子還少嗎?她不敢想,要是蘇念真的走上這條路,往后該有多難。
她沒有責備女兒。一想到孩子擔驚受怕了這么久,連親媽都不敢說,她就心疼得厲害。那得多委屈,才會把這么大的事藏在心里?
木已成舟,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只能好好解決。
今天是周末,張秋燕休息,只有阿芬在店里整理布料。蘇紅心事重重的樣子,終究還是沒瞞過這個朝夕相處十幾年的姐妹。
阿芬放下手中的活,端著一杯熱茶走過來,“紅姐,你還好吧?瞧著一上午你都沒精打采的?”
蘇紅抬起頭,勉強扯出個笑容,接過茶杯,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的紅血絲:“沒什么,就是昨晚沒睡好。”
她避開阿芬探究的目光,低頭拿起剪刀,咔嚓一聲剪斷了線頭,像是要把那些翻涌的心事,也一并剪斷在布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