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蘇念的工作重心很明確:在蘭總監布置新任務前,她全神貫注地修改被打回的設計稿。
得益于冬季服裝設計終稿蘭婷的那些“神來之筆”式修改,蘇念對自己的設計調整有了更多新思路,效率顯著提升,工作節奏也輕快了不少。
到了周三,蘇念的設計修改已近尾聲。
下午,她正對著電腦精細調整設計細節,辦公室里的寧靜突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蘭總監臉色鐵青地走進來,身后緊跟著面色難看的張越。
門口站著的客戶代表,手里緊緊攥著幾張打印好的設計圖,語氣里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這就是你們提交的終稿?袖長比我們要求的短了整整三厘米!樣品都做出來了才發現問題,你們知道這要耽誤多少工期嗎?”
蘭總監的目光瞬間鎖定張越:“怎么回事?定稿前沒有仔細核對清楚?”
張越眼神閃爍了片刻,突然轉向蘇念,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推卸:“蘭總監,這部分尺寸當時是蘇念幫忙核對的…… 我想著她做事向來仔細,就沒再做二次檢查。”
辦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蘇念,其中混雜著驚訝、疑惑,還有幾分若有若無的看好戲的意味。
蘇念猛地抬頭,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瞬間沉到了谷底。
——好一招“鍋從背后飛來”,蘇念感覺自己仿佛突然站上了職場甩鍋大賽的C位。
她清楚地記得,上周五那天,張越確實讓她幫忙核對過數據。
“我當時標了批注,特意注明那里有問題,還建議重新核對……” 她急切地解釋道。
“批注?” 張越皺起眉頭,故作茫然,“我沒看到啊,是不是你忘了保存?”
張越又繼續說道,“新人剛開始接觸這些工作,難免會有疏漏,這可以理解,但你確實沒跟我說過……”
短短幾句話,早已將責任輕飄飄地推到了蘇念身上,既顯得 “通情達理”,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客戶在一旁怒目而視,蘭總監的臉色愈發陰沉:“蘇念,核對文件是最基本的工作,怎么會出這種紕漏?”
蘇念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當時有多匆忙,想翻出聊天記錄證明文件確實發過,但看著張越那副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的表情,再瞅瞅客戶怒氣沖沖的臉,喉嚨突然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心里清楚,此刻任何解釋都像在推卸責任 —— 畢竟,核對欄里明明白白簽著她的名字,而那份帶著關鍵批注的文件,她現在也沒法立刻找出來。
最終,蘭總監把客戶代表請到辦公室溝通,費盡口舌才勉強平息事態。
她甚至聯系了對方老板,以同意下季度的設計多一個系列為條件,才算是了結了這場風波。
陽光依舊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辦公桌上,只是此刻灑在蘇念身上,竟帶著幾分涼意。
她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那些藏在笑臉背后的算計,往往來得猝不及防,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蘭總監送走客戶代表后,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空調吹出的風都帶著一股“瓜的味道”。
蘇念僵坐在座位上,指尖冰涼,鍵盤上的設計圖還停留在最后的細節調整階段,可她再也無法集中精神。
周圍同事們的目光像細密的針,扎得她渾身不自在。
有人迅速低下頭假裝忙碌,有人卻毫不掩飾地用眼角余光偷瞄,竊竊私語的聲音像蚊蚋般鉆進耳朵。
職場從來都不缺吃瓜的群眾,大家都在等著吃“菜鳥之隕落”這個大瓜!
她能想象那些話語里藏著怎樣的評判,一個剛入職不久的新人,因為“疏忽”給公司造成這么大的麻煩,這幾乎是職場大忌。
張越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正低頭整理文件,肩膀微微聳動,不知道是在平復 “受驚” 的情緒,還是在暗自慶幸這場危機被成功轉嫁。
蘇念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委屈、憤怒、失望交織在一起,堵得她胸口發悶。
整件事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上周五的上午,張越急急忙忙地把一摞設計稿塞給她,說客戶催得緊,希望蘇念能幫忙核對數據,她們組的同事都在忙著修改冬季服裝設計,實在抽不開身。
當時她手頭還有未完成的工作,可看張越一臉焦急的樣子,還是心軟答應了下來。現在回想起來,那分明是“接鍋之前奏”。
她確實發現了一處數據有問題,并在表格邊緣用紅字進行了標注,提示袖長尺寸異常,建議再核。
臨近中午時分,她才趕完所有核對工作,第一時間告知張越有一處異常,并把文件傳給了她。
蘇念一直有隨手備份聊天記錄和文件的習慣,可現在急著去翻聊天記錄時,那幾條關鍵的消息卻憑空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仿佛被職場黑洞吸走了。
張越那句 “新人難免疏漏” 像魔咒一樣在腦海里盤旋,原來職場里的 “理解”,可以變成推卸責任的利器。
蘇念只覺得一陣無力,真是百口莫辯。
就在這時,李玥悄悄把椅子滑到她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遞過來一張寫著 “別怕,我相信你!” 的便簽紙。
看了紙條,蘇念心里才有了一絲安慰,原來這辦公室里除了鍋,還有人間真情在。
一直到下班,蘇念都是無精打采的,走起路來就像一棵被曬蔫的小白菜。
她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一直磨蹭到最后才下樓,步伐沉重。
她低著頭,在設計部外面遇到來找蘭總監的陳董,她也沒注意到,完美演繹“社畜失魂落魄實錄”。
陳然看著女兒精神恍惚的樣子,心里疑惑萬分:這孩子看起來像是剛輸了一場大賽,還輸得很慘的樣子。
直到坐進司嚴的車里,蘇念才說了一句話,“我今天犯錯誤了。”
司嚴早已察覺到小丫頭的不對勁。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把剛剛啟動的車子又退回停車位停穩,再側過身看向蘇念。
她低著頭,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衣角,眼眶泛紅卻倔強地沒讓眼淚掉下來。
他沒有急著追問,只是放緩了語氣,輕聲說:“什么事?你慢慢說,我知道你不是馬虎的人。”
或許是他溫和的語氣卸下了防備,或許是積壓的委屈終于找到了出口,蘇念吸了吸鼻子,把下午辦公室里的鬧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從張越讓她幫忙核對數據,到她發現問題后標注批注、傳送文件,再到客戶追責時張越的矢口否認和 “新人疏漏” 的說辭,連同事們那些若有似無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都被她紅著眼眶講了出來。
“我真的標了批注,也清清楚楚告訴她袖長有問題,” 蘇念攥緊了手里衣角,“可她非說沒看到,聊天記錄里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不見了…… 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錯,蘭總監為了平息客戶的怒火,還答應下季度多設計一個系列,這都是因為我……”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