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蘇紅在沙發上枯坐了許久,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懸著,落下去又抬起來,反復幾次,終于還是按下了女兒的號碼。
“念念,最近工作還順嗎?”她的聲音里裹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輕輕漾開一圈漣漪。
“挺好的呀,媽,”電話那頭傳來蘇念輕快的聲音,帶著年輕女孩特有的活力,“您有什么事嗎?”
蘇紅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就是突然想起,那個陳叔叔……在你們陳氏集團,到底是做什么的?”
“陳叔叔?他是我們陳氏的董事長啊!”蘇念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些,尾音里帶著點小興奮,“說起來媽,您怎么會認識這么厲害的人物?托您的福,陳叔叔在公司可照顧我了,上次還專門來找我,讓我工作中要是遇到問題就去問他呢!”
聽筒里忽然沒了聲響,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蘇念有些疑惑:“媽?您怎么不說話了?難道……陳叔叔沒跟您說實話,隱瞞了身份?”
“沒什么,”蘇紅的聲音低了下去,像被什么東西壓住了,“我隨便問問,先不跟你說了。”
掛了電話,客廳里只剩下空調單調的嗡鳴,襯得四周愈發安靜。蘇紅靠在沙發上,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心里盤桓了許久的猜測,終究是落了實。
女兒那句“沒少照顧”像根細針,輕輕巧巧地刺破了她強裝了半天的平靜,讓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緒爭先恐后地涌出來。
她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夜色,霓虹燈的光在玻璃上投下斑駁的影,在心里輕輕嘆了句:傻孩子,哪是什么陳叔叔,那是你親爹啊。
另一邊的蘇念掛了電話,卻總覺得剛才的對話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是陳叔叔沒跟媽媽說實話,惹得媽媽不痛快了?還是媽媽覺得自家和陳氏老板差距太大,想知難而退?
她皺著眉琢磨了半天,眼角的余光瞥見司嚴在書房里對著電腦寫論文,眉頭鎖得緊緊的,像是遇到了難題,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算了,大人的事或許自有分寸。她想,等周末回家,再找機會跟蘇紅女士好好聊聊,旁敲側擊的,總能問出點什么來。
蘇念也準備去自己的小空間找找靈感,剛坐下,手機就傳來視頻邀請的鈴聲,一看是閨蜜林非兒,她順手按了接聽鍵。
“念念,我告訴你一件關于你家司教授的事,你聽不聽?”林非兒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點神秘和擔心,“你把電話拿到司教授聽不到的地方。”
“我在自己的地盤呢,他不在這兒,你放心說吧。是不是他又在課堂上用冷笑話凍死學生了?”
“今天在學校,竟然有個女孩來找司教授。”林非兒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謹慎,“看著應該是他認識的同學或者朋友。當時我正好去辦公室找輔導員,就看見他們在辦公樓下面說話。因為是司教授嘛,我就躲在暗處偷偷觀察了一會兒。
他們說了沒幾句,那女孩好像就哭了,司教授還遞了紙巾給她。再后來,司教授就開車把那女孩送走了。”
蘇念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司嚴還有會對著他哭的女性朋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含糊地應道:“嗯,我知道了。”
“在我們中醫大,跟司教授表白的女孩也多,但我覺得這位有些不同。”林非兒趕緊補充道,語氣里滿是真切的關心,“我告訴你這些,可不是想挑撥是非,是希望你長個心眼。”
掛了視頻,蘇念盯著手機屏幕發起了呆。
司教授在中醫大真是個搶手的香餑餑!也對,如果不是那一晚的意外,這個高大帥氣,穩重有才華的男人,哪輪得到自己?
窗外的月光漫進小空間,溫柔地落在她攤開的設計稿上,卻沒能照亮半分靈感,反而讓那些線條顯得愈發模糊。
司嚴會和一個哭著的女孩在辦公樓底下說話?這畫面,怎么想怎么像偶像劇拍攝現場。
她不是不信司嚴,只是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硌了一下,不疼,卻總覺得不舒服。
林非兒那句“長個心眼”在耳邊轉悠來轉悠去,她不知道該不該問。可看他白天那副為了學術論文眉頭緊鎖的樣子,要是這時候貿然問起,會不會顯得自己疑神疑鬼,給他添堵?
正糾結著,工作室的門“咔嗒”一聲開了。
司嚴揉著眉心走出來,額前的碎發有些凌亂,帶著幾分疲憊。看見蘇念坐在小書桌前發呆,便走過去輕輕敲了敲桌面:“怎么還不睡?在想什么呢?”
蘇念抬頭,撞進他帶著倦意卻依舊溫和的眼睛里,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就轉了個彎:“沒什么,就是在想設計稿的事。你忙完了?”
“嗯,歇會兒。”司嚴順勢坐在她旁邊的小沙發上,目光落在她的設計稿上,“卡在哪個地方了?我幫你看看?”
他的指尖輕點稿紙上一處線條,語氣自然又專注。蘇念看著他認真的側臉,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忽然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可能是有點累了,”她合上畫本,“我先去洗漱,你也早點休息吧。”
司嚴點點頭,看著她起身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快得像流星劃過夜空,隨即又被濃濃的疲憊覆蓋。
蘇念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輕輕嘆了口氣。
涼水撲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或許真該像林非兒說的那樣,留個心眼。但具體要怎么做,她心里還是一片模糊,像蒙著層薄霧。
蘇念洗完澡上床時,司嚴還在樓下書房里忙碌。她告訴自己,別糾結了,有女性朋友也很正常,畢竟他們倆,本就是因為三個月前那一夜荒唐才開始的。
這關系,開局就是地獄模式,還能處成這樣已經是個奇跡了。
這么一想,心里倒也釋然了些,她慢慢閉上眼,睡著了。
等司嚴完成工作來到臥室時,夜已經很深了。
看著床上縮成一團、睡得正香的小丫頭,他心里忽然變得柔軟又踏實。這睡姿,跟只小貓似的,讓人想擼。
白天因為盧靜來學校找他,耽誤了不少時間,才落得這么多工作忙到深夜……
他洗完澡,輕輕地上床躺好,又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人兒攏到自己懷里,感受著懷中人溫熱的呼吸,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