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您敢走嗎?”
宣政殿內(nèi),葉衛(wèi)青看著木子白,看著那張通紅又寫滿決絕的臉,沉默了。
敢嗎?
這三策,每一步都是在懸崖上跳舞,每一步都是在與整個大唐的既得利益集團為敵。
削藩,藩鎮(zhèn)會反。
清內(nèi)廷,宦官會反。
動世家,滿朝文武,天下士族,都會反。
這已經(jīng)不是改革,這是革命。
“這條路……”葉衛(wèi)青喃喃自語,“太難了?!?/p>
木子白心中冷笑。
難?難就對了!項目難度越高,完成后的獎金……啊不,是福報,才越豐厚!
他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陛下,路當然難走?!?/p>
“所以這條路,不該由您來走?!?/p>
葉衛(wèi)青猛地抬頭,瞳孔收縮。
“陛下是萬金之軀,是天命之主,您的手上,不能沾染血污,您的圣名,不能蒙受半點塵埃?!?/p>
木子白緩緩跪下,對著葉衛(wèi)青,行了今夜第三次大禮。
“這條路,臣來走。”
“所有罵名,臣來背?!?/p>
“所有血債,臣來抗?!?/p>
“臣,愿為陛下手中刀,斬盡一切宵小。也愿為陛下身前盾,擋住所有明槍暗箭?!?/p>
“臣,只求一件事。”
“當臣成為天下人口中的權(quán)奸、國賊、佞臣之時,當天下人都請陛下殺了臣以謝天下之時……”
木子白抬起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請陛下,親手殺了臣。”
完美!
木子白在心里比了個耶。
他主動申請當白手套,當惡人,當背鍋俠,最后這穿越者皇帝再揮淚斬馬謖,收割所有政治聲望。
你賺了名聲,我賺了系統(tǒng)獎勵,還順便完成了“求死”的終極目標。
什么叫雙贏?這就叫雙贏!
完美閉環(huán)!
大殿內(nèi),葉衛(wèi)青徹底呆住了。
他設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眼前這個人,不僅僅是要為他披荊斬棘,他甚至……連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他要把自己活成一把刀,用完了,就請主人親手折斷。
這是何等的忠誠?
這又是何等的……瘋狂?
“你……”葉衛(wèi)青喉頭滾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一刻,什么穿越者,什么老鄉(xiāng),什么試探,全都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
愧疚,感動,震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化作一股滾燙的熱流,沖上了眼眶。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失態(tài)。
天幕之外,李世民一拳砸在龍案上。
“瘋子!真是個瘋子!但……朕喜歡!”
未央宮中,漢武帝負手而立,久久不語,最后只吐出兩個字。
“國士?!?/p>
宣政殿內(nèi),木子白看著葉衛(wèi)青那微微顫抖的背影,心中已經(jīng)開始盤算下一步了。
情緒烘托到位了,該提要求了。
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
感動流淚,不如給點實權(quán)。
“陛下?!?/p>
木子白的聲音將葉衛(wèi)青從失神中喚醒。
葉衛(wèi)青轉(zhuǎn)過身,眼眶通紅,他看著木子白,一字一句道:“朕,不準。”
“朕絕不會……讓你走到那一步?!?/p>
木子白心里“淦”了一聲。
大哥你別加戲啊!按劇本走好不好!你這樣我很為難的!
“陛下……”
“不必再說了?!比~衛(wèi)青打斷他,他走上前,再次將木子白扶起,雙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朕信你?!?/p>
“朕把這大唐的未來,交給你?!?/p>
他看著木子白的眼睛,一字一頓。
“朕再給你一樣東西?!?/p>
他從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雕刻著真龍的玉印,直接塞進了木子白的手里。
“這是朕的私印。從今往后,朕要這滿朝文武,天下藩鎮(zhèn),都知道一件事?!?/p>
“吾弟,當為堯舜!”
木子白掂了掂手里的玉印,觸手溫潤,分量不輕。
好家伙,直接給授權(quán)了。
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激動與惶恐,正準備再來一段“臣何德何能”的表演。
葉衛(wèi)青卻搶先開口。
“朕知道,你要推行三策,必有無數(shù)阻力。朕把能給的,都給你了?!?/p>
“你,還想要什么?”
木子白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收起玉印,對著葉衛(wèi)青,再次躬身。
這一次,他的聲音,冷得像塊冰。
“臣,還想要一樣東西。”
“講。”
“尚方寶劍?!?/p>
“朕的天子佩劍,不就是尚方寶劍?”
“不夠?!?/p>
木子白搖了搖頭。
“臣要的,是一柄,真正可以先斬后奏,上斬宗室親貴,下斬滿朝文武的……劍?!?/p>
葉衛(wèi)青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
他看著眼前這個平靜索要生殺大權(quán)的年輕人,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你瘋了?”
木子白沒有回答,他只是平靜地看著葉衛(wèi)青。
瘋?
在這個世道,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不如瘋一場,賭一把。
成了,大唐活。
敗了,自己死。
怎么看,對他這個還剩九十多條命的打工人來說,都是一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風險越高,回報越大。
這道理,他比誰都懂。
“陛下?!蹦咀影拙従忛_口,“長安城外,是百萬虎狼之師,他們是明火?!?/p>
“長安城內(nèi),是盤根錯雜的世家宗室,他們是暗瘡。”
“若只救火,不挖瘡,大唐依舊必死無疑?!?/p>
“臣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夠鋒利,足夠快的刀。”
“一把能在敵軍兵臨城下之前,將城內(nèi)所有腐肉都剜得干干凈凈的刀?!?/p>
他上前一步,那股視死如歸的氣勢,壓得葉衛(wèi)青竟然后退了半步。
“宗室親貴,朝中大員,巨賈豪紳……他們手里的錢糧,可以武裝十個長安?!?/p>
“可他們心里的算盤,卻只想著如何在大唐的尸體上,啃下最后一口肉?!?/p>
“臣若無先斬后奏之權(quán),今日頒令,明日便會被朝臣的口水淹沒。”
“今日抄家,明日就會被宗室的彈劾壓垮。”
“仗,還怎么打?”
“國,又如何守?”
木子白每說一句,就向葉衛(wèi)青走近一步。
葉衛(wèi)青不斷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龍椅之上,退無可退。
君與臣的距離,從未如此之近。
近到葉衛(wèi)青能清晰地看到,木子白那雙平靜的眸子里,燃燒著怎樣瘋狂的火焰。
“陛下,您是天子,您的手上,不能沾血。”
“您是圣君,您的身后,不能有罵名。”
“所以,這把刀,臣來當?!?/p>
“所有要殺的人,臣來殺?!?/p>
“所有要背的罪,臣來背。”
木子白緩緩抬起手,握住了葉衛(wèi)青剛剛交給他的那柄天子佩劍的劍柄。
“臣,只求陛下,信臣這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