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的血,還沒干透。
整個長安城的權貴階層,就已經(jīng)徹底陷入了恐慌。
他們怕了。
他們是真的怕了。
那個叫木子于的年輕元帥,不是在跟他們開玩笑。
他是真的敢殺人,而且是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更可怕的是,他殺人,還有理有據(jù),甚至還得到了天子和全城百姓的支持。
這就讓他們,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了。
當天晚上。
長安城內(nèi),幾乎所有還殘存的世家府邸,都上演了同樣的一幕。
家主們將自己所有的田契、賬本、金銀財寶,全都從地窖里,從暗室里,搬了出來,堆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然后,連夜,派人送往戶部。
生怕送得晚了,第二天,自家的子弟,也會被綁到菜市口的木樁上。
一時間,戶部的府庫,被堆得滿滿當當。
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糧食布匹,堆積如山。
戶部尚書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財富,激動得差點當場哭出來。
他當了半輩子的戶部尚書,就沒見過這么多錢!
有了這些錢,別說給御林軍發(fā)餉了,就算是再擴充五十萬大軍,也綽綽有余了!
整個朝堂,都沉浸在一種抄家暴富的喜悅之中。
所有人都覺得,大唐,有救了。
然而,他們還是太天真了。
他們以為,木子于這把火,燒到這里,就該結(jié)束了。
可他們不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長安城,一座不起眼的宅院里。
一場足以顛覆整個長安城的密謀,正在悄然進行。
宅院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在朝堂之上,被葉衛(wèi)青下令禁足的,信王。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
信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將那上好的瓷器茶杯,震得叮當作響。
他的臉上,滿是猙獰的怒火。
“我乃當今天子親叔!他木子于一個外姓臣子,竟敢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要削我的藩,奪我的地!”
“還有那個小皇帝!他不僅不為我等宗室做主,反而還助紂為虐!簡直是昏聵到了極點!”
“王爺息怒。”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面容陰鷙的中年文士。
此人,正是清河崔氏,在這次風波中,僥幸逃過一劫的旁支家主,崔景。
“王爺,事已至此,光是生氣,是沒用的。”崔景的聲音,如同毒蛇一般,陰冷而嘶啞。
“那你說怎么辦!”信王怒道,“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李家的江山,被那對昏君奸臣,給敗壞掉嗎!”
“當然不能。”崔景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既然他們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就只能自己,殺出一條活路了。”
“你的意思是……”信王瞳孔一縮。
“反了!”崔景一字一頓地說道。
“什么!”信王嚇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瘋了!就憑我們這點人,拿什么去反?那木子于手里,可是攥著三萬御林軍!”
“王爺稍安勿躁。”崔景見他這副慫樣,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但臉上依舊是那副恭敬的表情。
“光憑我們,當然不夠。”
“但王爺您別忘了,被那木子于得罪的,可不止我們。”
“還有誰?”
“天下,所有的世家。”崔景的聲音里,帶著蠱惑。
“木子于清丈田畝,徹查戶籍,斷的是我們所有世家的根!我們與他,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只要王爺您肯登高一呼,以‘清君側(cè),誅國賊’的名義起事,我崔景,愿第一個響應!我清河崔氏,在關中各地,尚有上萬忠心耿耿的部曲家兵,愿為王爺效死!”
信王聞言,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
上萬私兵?
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不止如此。”崔景繼續(xù)說道,“范陽盧氏,太原王氏,滎陽鄭氏……這些頂級世家,哪一家,沒有幾千上萬的私兵護院?”
“只要我們聯(lián)合起來,湊出十萬大軍,絕非難事!”
“更何況,”崔景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我們,還有外援。”
“外援?”
“王爺可還記得,您那位在河東,當節(jié)度使的表侄?”
信王腦子嗡的一聲,瞬間明白了崔景的意思。
河東節(jié)度使,李克用!
那可是當今天下,實力最強的藩鎮(zhèn)之一!手握十萬精銳的沙陀騎兵,連當初的朱溫都對他忌憚三分!
最重要的是,他跟當今天子,有仇!
“你是說……”
“沒錯。”崔景點了點頭,“只要我們能說動李克用,讓他以‘勤王’的名義,發(fā)兵長安。到時候,里應外合,大事可成!”
“等我們拿下了長安,殺了那個昏君和奸臣,這大唐的江山,還不是王爺您說了算?”
信王聽得是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身穿龍袍,君臨天下的場景。
“好!好計!好一個里應外合!”
他一拍大腿,臉上的恐懼,早已被無盡的貪婪所取代。
“就這么辦!”
“崔先生,聯(lián)絡各大世家,以及河東那邊的事,就全權交給你了!”
“王爺放心。”崔景躬身一笑,“明日之前,我必給王爺一個滿意的答復。”
……
第二日。
一場規(guī)模浩大的叛亂,毫無征兆地,在長安城周邊,爆發(fā)了。
近十萬由世家私兵,宗室護衛(wèi),以及部分被拉攏的州縣軍組成的叛軍,兵分多路,同時對長安城外的幾個重要村鎮(zhèn),發(fā)起了攻擊。
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一時間,烽煙四起,血流成河。
無數(shù)的百姓,流離失所,拖家?guī)Э诘兀肯蜷L安城,尋求庇護。
整個關中平原,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消息傳回長安,整個朝堂,都為之震動。
所有人都沒想到,那些世家和宗室,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造反!
而且,還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陛下!如今叛軍四起,襲擾四方,我等該如何應對?”
宣政殿內(nèi),兵部尚書一臉焦急地問道。
“是啊陛下!我長安城內(nèi),雖然剛剛征召了十萬新兵,但他們大多都還未經(jīng)過訓練,毫無戰(zhàn)斗力可言,根本無法出城作戰(zhàn)啊!”
“一旦讓他們合兵一處,圍攻長安,那后果……不堪設想!”
滿朝文武,再次陷入了恐慌。
他們剛剛才從異族即將入侵的陰影中走出來,轉(zhuǎn)眼間,又陷入了內(nèi)亂的泥潭。
這大唐,難道是真的要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