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碎身。
那血腥而又震撼的一幕,讓整個戰場,都出現了瞬間的停滯。
無論是附近正在浴血廝殺的唐軍,還是那群跟在統領身后的崔家死士,在這一刻,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們呆呆地看著那個,被一箭轟得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倒霉蛋。
又呆呆地看著,遠處那個,緩緩放下手中黑色鐵弩的,白馬元帥。
所有人的腦子里,都只剩下一個念頭。
這……這他娘的,還是人嗎?
“妖……妖術!他用的是妖術!”
一個崔家的死士,終于從那極致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他指著遠處的木子白,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然而,回應他的,是第二支,呼嘯而來的,黑色重箭。
“咻——”
依舊是那道,快到極致的黑色閃電。
依舊是那聲,讓人頭皮發麻的,血肉爆裂聲。
那名剛剛還在尖叫的死士,步上了他同伴的后塵。
同樣,被轟得,尸骨無存。
整個戰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第一箭,他們還可以歸結為巧合,或者是什么他們不知道的軍械。
那么這第二箭,就徹底擊碎了他們心中,那最后的一絲僥幸。
這不是妖術。
這是,神力!
“元帥威武!”
短暫的死寂之后,唐軍的陣中,爆發出的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熱的,山呼海嘯!
他們看著那個,騎在白馬之上,手持神弩的年輕元帥,眼神中,充滿了最原始的,最狂熱的,崇拜!
在他們看來,木子于,已經不再是一個凡人。
他,就是天神下凡!
是來拯救他們,拯救大唐的,神!
有了神明助陣,他們,還有什么好怕的?
“殺——”
唐軍的士氣,在這一刻,攀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
他們如同一群被打了雞血的瘋牛,更加瘋狂地,向著早已嚇破了膽的叛軍,碾壓了過去。
而那近千名崔家死士,再也提不起半分反抗的勇氣,轉身就跑。
他們不想死。
更不想,死得那么……碎。
帥臺之上,崔景看著眼前這堪稱魔幻的一幕,整個人都傻了。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自己謀劃了數日的,天衣無縫的計劃,怎么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徹底。
“跑……快跑……”
他身旁的信王,早已嚇得是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就想從帥臺上溜下去。
然而,他們想跑,木子白,卻不想讓他們跑。
“想走?”
木子白看著那兩個想要逃跑的罪魁禍首,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加強版伏遠弩。
這一次,他沒有再用那種特制的重箭。而是從箭囊中,抽出了一支,普通的,狼牙箭。
“咻——”
箭矢破空。
下一秒。
正準備從帥臺另一側溜走的信王,只覺得膝蓋一涼,隨即,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一支狼牙箭,洞穿了他的膝蓋骨,將他死死地,釘在了帥臺的木板之上。
“啊——”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戰場。
崔景見狀,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他連滾帶爬,速度又快了幾分。
然而,迎接他的,是第二支狼牙箭。
“噗嗤——”
箭矢,從他的后心,貫胸而入。
崔景,這位策劃了整場叛亂的罪魁禍首,連一句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便瞪大了眼睛,不甘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木子白緩緩放下手中的伏遠弩,看著遠處那片,已經徹底變成單方面屠殺的戰場,心中,毫無波瀾。
沒意思。
太沒意思了。
他還以為,這些盤踞了數百年的世家,能有多大的能耐。
結果,就這?
全場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系統,調出面板。”
【叮!恭喜宿主,成功率領十萬新兵,正面擊潰五萬叛軍,斬殺叛軍首領,為長安城,解除了內亂之危。】
【檢測到宿主行為,對大唐國運產生大幅度正面影響。】
【獎勵忠誠點數:八萬點!】
【當前忠誠點余額:二十萬點。】
二十萬點!
木子白看著這個數字,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自己這又是難逼宮,又是平叛,又是當眾斬首,又是陣前裝逼。
按理說,這國運值,早該漲瘋了。
可系統給的獎勵,雖然豐厚,卻總感覺,差了那么點意思。
就好像,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在隔靴搔癢,沒有真正地,觸及到這個時代最核心的病灶。
這病灶,到底是什么?
木子白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此時,藍田縣城的城門,緩緩打開。
一個身穿殘破甲胄,渾身是血的身影,在一群同樣狼狽不堪的士兵的簇擁下,快步走了出來。
正是藍田守將,張自忠。
他穿過那片還在冒著硝煙的戰場,徑直來到了木子白的馬前。
“噗通!”
這位在城墻之上,寧死不退的鐵血漢子,在這一刻,卻毫不猶豫地,對著那個比他年輕了不知多少歲的白馬元帥,單膝跪地。
“末將,藍田守將張自忠,叩見元帥大人!”
“末將,代我藍田城,百萬軍民,謝元帥,救命之恩!”
他身后,那數千名劫后余生的守軍,也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謝元帥,救命之恩!”
他們的聲音,或許沒有那十萬新軍洪亮。
但其中蘊含的情感,卻更加的真摯,也更加的沉重。
木子白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張自忠,心中,忽然一動。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張將軍,請起。”
他翻身下馬,親自將張自忠扶起。
“守城之功,張將軍當為首功。”
“若非將軍死戰不退,為我大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這藍田城,怕是早已……失守了。”
木子白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
張自忠聞言,更是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他本以為,自己會像以前一樣,功勞被上司搶走,苦勞被朝廷遺忘。
可他沒想到,這位權傾朝野,功高蓋世的年輕元帥,竟然會……如此的,禮賢下士。
“元帥謬贊了!末將,愧不敢當!”
“當得,當得。”
木子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話鋒一轉。
“張將軍,本帥,有一事不明。”
“元帥請講!末將,知無不言!”
“以將軍之能,以藍田城之堅,為何,會敗得如此之快?”
木子白這個問題,問得張自忠,臉色一僵。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化作了一聲,無奈的苦笑。
“元帥有所不知。”
他指了指城墻上,那些殘破的箭垛,和那早已見底的滾石擂木。
“我藍田城,雖名為長安門戶,實則,已有近十年,未曾得到朝廷的,半點軍械糧草補給了。”
“城中武庫,早已是空空如也。將士們手中的兵器,大多都是些修了又補的舊貨。”
“若非如此,區區五萬叛軍,我隨便拉點壯丁配上武器,又豈能,將我逼到如此境地!”
他說得是慷慨激昂,義憤填膺。
可木子白,卻從他的話里,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缺錢,缺糧,缺兵器。
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字。
窮。
大唐,太窮了。
窮到了,連自己的門戶,都快要守不住的地步。
木子白想起了,自己之前抄沒那些世家時,從他們府里,搜出的,那堆積如山的財富。
又想起了,眼前這座,因為缺少軍械,而險些失守的百萬人口大城。
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誕感,涌上了他的心頭。
一邊,是富得流油,連茅房都要用金子來修的世家大族。
另一邊,是窮得叮當響,連將士們的兵器都配不齊的國家。
這,就是大唐的病灶!
是土地兼并,是階級固化,是那群趴在國家身上,瘋狂吸血的,既得利益者!
自己之前,又是削藩,又是推恩,又是借刀殺人。
看似熱鬧,實則,都只是在治標,而沒有治本。
要救這個大唐,就必須要來一場,徹徹底底的革命!
一場,足以將整個舊世界,都打得粉碎的,大革命!
而革命,是需要流血的。
需要無數的人,為此付出生命。
也需要,一個舉起屠刀的劊子手。
想到這里,木子白的眼中,爆發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他好像,找到了自己,下一個,該“死”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