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隨我們一起出發(fā)的有一個偵查班和一個警衛(wèi)班,總共二十六人,加我們?nèi)齻€,一個近三十人隊伍的規(guī)模還是相當引人注目的,敵人的偵查人員很快就發(fā)現(xiàn)我們,當時,敵人足足來了一個連的兵力包圍我們,槍聲一響,就把我們都壓制到了“貓耳洞”的陣地里。
為什么我們會被敵人包圍,根源是我們偵查班話務員一次不專業(yè)的通話引起的,在老山前線,很多的越南兵也會韓語,再加上對講機的頻道很容易被敵人串臺,所以,大家必須說暗語。
說到暗語,有很多的貓耳洞語系,自成體系的貓耳洞語,且三大組成部分:酒令,外號,黑話。外人進了貓耳洞,如同進了威虎廳,你聽不懂幾句,雖然都是說中國話。
幾個兵在一起喝酒,酒令忌"七",七的字眼和倍數(shù)都忌諱,類似外國的"十三"。逢七要說"拐",逢七的倍數(shù)如四十九,就說"拐乘拐"。緣由是,連著幾個參戰(zhàn)部隊的番號都有七,逢七多不吉利。有個部隊那年三月十七是交防,三月七日重傷一個,三月十七日臨下陣地前十分鐘又陣亡一個,大家都盡量避七,每月三次逢七,都格外小心。
外號內(nèi)地也叫,貓耳洞的特點是普及率達到百分之百,人人都有外號,人人叫外號,叫慣了,到叫姓名時反要發(fā)個愣。比如B1團一連三班長李廣才,對別人開玩笑開不過,撲上去咬人家一口,定名"螞蟥"。洞里螞蟥多,戰(zhàn)士被咬了,就給三班長打電話:"你的部下是不是放假了,跑到這們這亂咬人。""螞蟥"說:"對不起,你讓螞蟻把它馱過來。""螞蟻"是翟建國,瘦,有勁,腿長,愛跑,背上百十斤糧食行走如飛。"螞蟻"任勞任怨,當軍工不怕苦,誰有跑腿的事,只管支配"螞蟻",他不吭不哈就給辦完了。愛說話的是"蚊子",愛叫喚,他閑不住,別人腦袋碰到洞頂,咚一聲,他在里面問"誰呢?"弄清情況又添上一句"小心點兒,別把軍功章撞壞了。""蚊子"是二班副韓章艷,活躍得很。"蚊子"沒有父母,跟同志們團結(jié)很好,打完仗的最大愿望是先把房子蓋起來,再找個對象,這輩子就滿足了,農(nóng)民不農(nóng)民的沒啥。還有個"耗子",一班副郝建英。四個人都在一排,排長何偉封蚊子為空軍司令,螞蟥為海軍司令,耗子為陸軍司令,螞蟻為軍工司令,號稱三大軍種加一個軍直,哈哈。
再比如,經(jīng)過加密的電臺對話是這樣的:
——斑馬,斑馬,找屠老板。
——我是屠老板,406虎頭嗎?
——是的,耗子來了,耗子扔地瓜。
——給耗子吃個大餅。
——大餅不好吃,給來點土豆,大土豆,大大的土豆。
——別咋呼了。
——土豆來了,三只耗子大休息,兩只小休息。
——別咋呼了。老天爺叫我們這個月千萬那個那個。
——放心。相聲磁帶不多了,歌曲磁帶、流行磁帶沒有了。
——這個月亮猴子拐。
——來點清涼油吧。
——老天要撒尿,注意接尿。
——虎頭老板要花生米。
——猴子拐六,有花生米。
這段貓耳洞黑話翻譯成正常的語言事這樣的:
——連指揮所,找屠連長。
——我是屠連長,6號哨位嗎?
——是的,越軍上來了,扔手雷了。
——炸他們個定向地雷。
——定向地雷被破壞了,請給炮火,大炮彈,越大越好。
——明白。
——炮彈炸了,死三個越軍,傷兩個。
——明白。團長讓我們今晚加倍小心。
——放心,肉罐頭不多了,菜罐頭,水果罐頭沒了。
——今晚上軍工。
——背些水來。
——要下雨了,注意接雨。
——說要子彈。
——上六個軍工,有子彈。
兩**隊的報話機型號相同,互相能監(jiān)聽。電話也有被竊聽的可能,貓耳洞之間的有線無線聯(lián)系均不能有明語能話,這就為貓耳洞黑話的形成和發(fā)展提出了客觀要求。上級沒有編制統(tǒng)一的黑話用語,全憑各連即興發(fā)揮,達到約定俗成,幾乎每條黑話詞匯都包容一個小掌故,每套獨立的黑話體系都有自己相應的文化背景。這里長官意志不起決定作用,通常某個洞先使用一個新語,連里加以普及,個把月之內(nèi)便基本完善和運用自如。連與連之間不發(fā)生橫向聯(lián)系,因此各成語系。莫說越軍監(jiān)聽人員弄不懂,就連我軍監(jiān)聽人員也譯不出。大致上有多少一線連隊,就有多少貓耳洞語系的流派。各貓耳洞也有內(nèi)部使用的暗語,不與連隊通話時(電話形成通播網(wǎng),全時溝通,互相能聽到說話),說本洞黑話,配合得非常默契。
各流派之間的差異很大。同樣是說水,有的用"尿",有的用"清涼油",來點清涼油和撒一泡尿來吧,是一個意思。要炮火支援,有的說來幾個土豆,大土豆,有的說扯我?guī)讉€蛋。亡人,有的叫大休息,有的叫瞪眼。手榴彈,叫啤酒,也叫地瓜。電線,有的叫鞋帶,有的叫面條。同樣是電線炸斷的,甲連說面條胡了,弄兩個西瓜(哨兵)把面條捋一捋,乙連說緊一緊鞋帶,猴子(軍工)拐(來)。有一樣用語比較一樣,即把子彈稱作花生米,保留了抗戰(zhàn)時期老八路的文化傳統(tǒng)。
有時,越軍電臺也插進來對話。越軍會漢語的人不少,裝模作樣說幾句很正規(guī)的對話,一開口就露餡。我方貓耳洞黑話多以民間俗語為基礎演化而成,一說撒尿,他連小便的意思都譯不出,更聯(lián)不到水上去。這時,越軍就只有挨罵的資格了,挨了罵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為中**隊上了當,還認真地說:"是,是,好好。"說不定還在錄音準備當成果上報。
本章完,待續(xù)-雷神大洪(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