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舟于兩個時辰后落至東潯聞家主宅。
聞家弟子抬禮下舟,慕夕闕從第七層下去時,剛至一層甲板便瞧見了護欄前的聞驚遙,身旁站著藺九塵,兩人背對她,似乎在閑聊。
應當是藺九塵單方面說,聞少主偶爾回幾句,慕夕闕過去死活不同意和聞驚遙的婚事,也有這人實在話太少的緣故,總覺得相處起來要累死,更別提成婚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她走過去,聞驚遙側身看來,不知是不是錯覺,慕夕闕覺得方才還冷淡如雪的人軟和了些,他沖她頷首,喊道:“夕闕。”
慕夕闕問:“和我師兄聊什么呢?”
聞驚遙道:“一些瑣事。”
慕夕闕點點頭:“哦。”
他們兩人說話一貫如此,藺九塵單手撐在護欄上,身子斜靠,站沒站姿懶懶洋洋,嘖嘖兩聲搖了搖頭:“我都不敢想你們兩個以后要過日子,太驚悚了。”
他說完擺擺手,怕挨揍直接離開:“師娘喊我,我下去送禮。”
慕夕闕罕見地沒跟他吵架,藺九塵剛走,她看向聞驚遙:“我住在何處?”
“畫墨閣。”聞驚遙回道,“那是聞家去年方建好的新院,一切用度都按照你在慕家生活時安排的,雖比不上慕家,但是聞家主宅最好的院子。”
聞家崇儉禁奢,慕夕闕自己的院子連把椅子都得是天品的紫檀木,一個茶盞都要從杳州寒潭購入,聞少主自己的小院則簡單樸素,他從小喜靜,住處更是在主宅最僻靜的東南角。
他這么一說,慕夕闕便明白了,這畫墨閣是聞家提前修好的婚房,她和聞驚遙的住處。
聞驚遙是日后的聞家家主,按規矩要住在聞家主宅的,慕夕闕也是未來的慕家家主,兩人成婚后,大抵是兩家來回住,若有幾日住在東潯,慕夕闕從小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擔心委屈她,聞家建了新院。
“驚遙。”
慕夕闕還沒說話,有人遠遠喊了一聲。
朝蘊和莊漪禾并肩站在靈舟下,莊漪禾正朝聞驚遙招手,應是有事。
慕夕闕率先開口:“你去忙吧。”
她說話依舊不顯親近,但似乎不如過去那般冷淡,聞驚遙知曉有些事情不能問太明白。
“好,有事喚我。”
慕夕闕目送他離開,靈舟下人來人往,兩家少主聯姻便是兩個家族的結盟,聞家與慕家弟子瞧著都為此欣喜,她還看到藺九塵和姜榆并肩跟在朝蘊身后離開。
站在靈舟上遙遙看去,目之所及皆是聞家地界,群山連綿,白霧皚皚,東南一角最遠的院落是聞驚遙的住處,往西走兩刻鐘便能到畫墨閣。
“慕二小姐。”
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慕夕闕垂眸看去,身著湖青道袍的中年男子正負手而立,容貌瞧著有四五十歲,但修士年齡不可靠外貌辨認,這人長相端正,腰間懸了塊羊脂玉牌,只有聞家長老才能佩戴。
她沒說話,這姿態在十三州算是格外不敬的了,小輩見到長輩竟不行禮,何況在重禮的聞家,但這人卻并未生氣。
聞時燁笑了笑,說道:“在下帶慕二小姐去畫墨閣吧。”
慕夕闕頷首:“那便有勞了。”
“慕二小姐客氣。”聞時燁抬手便請,“請隨我來。”
慕夕闕轉身朝樓階走去,兩側的擋板阻隔了視線,她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垂在袖中的手卻早已攥得發白,那些年的復仇讓她的脾氣收斂了許多,若這殼子里是少女時期的慕夕闕,怕是下一刻便能拔劍劈了靈舟下的人。
——師姐!你救救大師兄,你救救他!
——慕家那位大弟子死得可慘了,聽說被鶴階打得骨頭都碎完了,連站都站不起來,還中了穢毒,為保家族名聲,在祟化前自戕了。
——唉,才二十來歲,修為頗高,日后前途無量啊,這一死,我聽說慕家那小師妹大受刺激,心境跌了不止一星半點。
——連損了兩個內門弟子,還都是天賦異稟的奇才,可惜,實在可惜。
那時十五歲的姜榆披頭散發跪在地上痛哭,眼里幾乎淌出血淚,對匆匆趕來的她哭著喊:“師姐!師姐!”
鶴階的人圍了一圈,百姓指指點點,十七歲的慕夕闕撥開人群一步步走進去,瞧見碎了一地的刀片,以及紅得駭人的血,還有……粉身碎骨的藺九塵。
那是慕崢死后,慕夕闕失去的第二個摯親。
一晃隔世。
慕夕闕從靈舟走下,聞時燁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正溫和輕笑。
“二小姐,請。”
聞時燁轉身,在前方帶路。
慕夕闕跟在他身后,抬手輕撫腰間佩劍的劍柄,起伏的溝壑摩擦過她的掌心,她又憶起了前世用這柄劍斬殺聞時燁時的感覺了。
拿了獄卒給她的靈鑰解開縛仙索后,她一刀割了聞時燁的喉嚨,只可惜,不僅讓他多活了那么些年,死得還那般輕松。
給藺九塵報仇時,藺九塵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
慕夕闕路過主廳之時,瞧見一身嫩黃衣裙的姜榆正跳起來敲藺九塵的腦袋,慕家那位穩重可靠、修為頗高的大弟子揉揉腦門,似乎在跟姜榆拌嘴,面上卻并無半分不忿,宛如看自家妹妹發脾氣一般。
如今他們都活著。
-
慕夕闕在畫墨閣里還沒坐多久,藺九塵和姜榆便忙完找上了門,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她對面。
“干嘛?”慕夕闕微抬眼皮。
藺九塵直接說:“你不對勁。”
慕夕闕懶得理他。
藺九塵嗤了一聲:“你有十分的不對勁,慕夕闕是什么人,素質不詳矯情造作,脾氣暴躁嘴毒手辣,能打架就不動口,寧可與天下為敵,絕不委屈自己。”
姜榆湊過來接話:“但你今天竟然答應這樁婚事了!”
慕夕闕身子后仰,靠進檀木椅中:“聞驚遙不挺好的嗎,我答應婚事怎么就叫委屈?”
藺九塵、姜榆:“?”
完了,這是一百分的不對勁!
慕夕闕不欲多說,抬手將涼掉的茶喝完,淡聲問:“你們明日去做什么?”
姜榆歪歪腦袋:“師娘說讓我看著你,怕你在聞家打架,尤其是和聞少主。”
慕夕闕:“……師兄呢?”
藺九塵揚了揚眉梢:“我明日去幫師娘辦些事,出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慕夕闕抬眸,又說:“你們先走吧。”
藺九塵回身看去,一時無言默了瞬,隨后站起身:“好,我們先走。”
他和姜榆走出沒幾步,又倏然停下,扭頭狐疑看她:“你確定沒有什么事瞞著我?”
慕夕闕想了想,沉思片刻,點點頭:“是有一件事。”
藺九塵斂容正色,修挺的眉微擰:“你說,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
慕夕闕抬頭看他,面不改色說道:“去年慕家論道大會前,瓊筵山封山,我實在憋得慌,拿了你的令牌下山去玩,害你被劉掌院罰抄了三十遍經,忘了跟你說。”
姜榆按住太陽穴。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藺九塵:“?”
藺九塵:“……”
藺九塵擼起袖子:“慕夕闕,我必殺你!”
姜榆趕忙扯住他的胳膊:“大師兄冷靜啊!聞少主還在呢!”
她畢竟是個修士,力氣不小,捂住藺九塵的嘴,推著跳腳的他往門外走,路過聞驚遙時哂笑兩聲。
“鬧著玩呢,我們慕家上和下睦從不打架斗毆的,聞少主跟師姐聊,我們先走了。”
慕夕闕低頭倒茶,一人在她對面坐下,清清冷冷的雪竹香又再次襲來。
這么多年了,她就只在聞驚遙身上聞到過這種氣息。
“夕闕。”
慕夕闕眼簾微抬,“有事?”
“嗯。”聞驚遙道,端起茶抿了一口,“你我身份特殊,訂婚宴連設三日,明后兩日宴請滿城百姓,我們不必出席,第三日去向長輩敬酒,十三州婚宴規矩繁瑣,那日你我的冠服都需加工定做,今晚就動工。”
兩家忽然開始操辦他們的婚事,慕家倉促,聞家也同樣如此,連冠服都未提前準備。
慕夕闕眼也不眨道:“所以你來量身?”
聞驚遙愣了下,一口茶險些嗆住,忙將茶盞放下:“不是,沒有……我來問。”
“哦,來問,不是來量。”慕夕闕點點頭,從乾坤袋里取出卷尺擱在桌上,“不記得了,你來量吧。”
聞驚遙抿了抿唇,喊道:“夕闕。”
慕夕闕看著他:“我沒騙你,我確實不記得。”
于他們而言只是一日光陰,對她來說卻是整整百余年,自慕家倒臺后,她整日易容,連一頭及腰青絲都剪到了過肩,再沒穿過什么好料子,人也比如今瘦了許多。
百年過去,誰還會記得這點小事呢?
聞驚遙垂眸,他其實知曉相體裁衣的步驟,少年時長身體,今年的衣裳來年便不能穿了,每隔幾月裁縫上聞家量體定做,看一遍便能記下。
他頓了會兒,抬眸道:“夕闕,我找個女弟子來。”
慕夕闕嗤笑了聲,身子忽然前傾,胳膊肘抵在桌面上,院里這石桌僅三尺寬,擋不住什么。
聞驚遙聞到一股馥郁艷麗的香,這是聞家鮮少有人會熏的,但他卻覺得,比起淡雅清淺的香,這種濃郁到只要有風便能嗅到的香才更襯她。
思緒有些亂,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依舊坐得板正,偏偏在無人知曉之處,卻覺得整個人都要燙了起來,搭在膝上的手蜷了蜷。
慕夕闕單手托腮,問他:“我們不是快成婚了嗎,成婚后你也避我如蛇蝎?”
聞驚遙道:“……沒有。”
慕夕闕笑問:“當真?”
“當真。”聞驚遙實在實誠,她問什么他答什么,他說到這里頓了頓,又補充道:“沒有避你,如今不會,日后更不會。”
慕夕闕笑了聲:“那你推辭什么,聞大少爺,不過量體而已,是我阿娘叫你來的吧?”
聞驚遙默然不語,她聰慧如此自然能猜到,朝蘊和莊漪禾托他來問她,歸根到底是想讓他們單獨相處會兒。
慕夕闕站起身,雙手一抬:“快點,我要沐浴休息了。”
慕二小姐對誰說話都是這般,毫無禮貌可言,偏偏聞驚遙從不生氣。
他起身,拾起桌上的卷尺,喉口上下滾了滾,對上她坦蕩的眼睛,又覺得是自己扭捏了。
從小謹守清規,連人都死板了許多。
“夕闕,冒犯了。”
慕夕闕扯了扯唇角,從喉嚨里擠出聲回應:“嗯。”
聞驚遙靠近,繞到她背后先從肩寬開始,他個子比她高了一頭,常年練劍,縱使才十七歲,但身量著實高挑,寬肩窄腰,腰背筆直,抬手之間好似從身后將她擁入懷中。
慕夕闕站著不動,感知到他的呼吸噴涂在脖頸上,清清涼涼,如他這個人一般。
“聞驚遙。”她忽然開口。
“我在。”聞驚遙手上動作頓了頓,應了聲后又繼續量體。
慕夕闕慢條斯理,像在閑聊:“你身上有傷嗎?”
本就瞞不過她,聞驚遙只有片刻停頓,說道:“嗯。”
“刀氣到現在都沒散去,傷你至此,那人是刀道大能。”
聞驚遙雖年輕,修為卻已達元嬰滿境,與慕夕闕一般,當屬十三州佼佼之輩。
能傷他的除了高境修士,便只剩下祟種了。
“七日前我去了趟幽州,遇上只祟種,他生前是位刀修,你應當認識。”肩寬和袖長量好,聞驚遙將卷尺環過她的腰身。
慕夕闕點點頭:“前些時日千機宗一位長老失蹤了,他修為已臻至化神滿境,是刀道大能。”
“是任前輩。”聞驚遙已經量好腰圍和衣服下擺止口,繞至身前,抬手為她量領邊,動作仔細輕柔。
任風煦,千機宗大長老,曾跟慕夕闕的父親慕崢是至交好友。
“任前輩呢?”
“被鶴階帶走了。”
“為何沒殺?”
“任前輩德高望重,千機宗宗主帶十七位長老來了,要求徹查任前輩祟化一事,鶴階不愿結怨,雙方商榷之后,任前輩必須關押在鶴階,但在事情未明之前鶴階不得任意處置。”
慕夕闕語調淡淡:“不是秉公持正嗎,這時候倒通曉人情世故了。”
語氣雖淡,陰陽意味卻十足,聞驚遙聽得出來她在嘲哪方。
他知曉慕家那位大小姐的事情,雖屬機密,但畢竟是一家少主,這些事瞞不住他。
鶴階當年逼慕家處置慕大小姐之時,態度堅決,而那時她甚至尚未滿月,若非慕崢和朝蘊獻上慕家五分之一的地產和商業,當著鶴階的面將孩子的靈根切斷,終生關押不得擅出,這件事不會如此善了。
如此前倨后恭,看人下菜,實在不妥。
聞驚遙知曉她憎惡鶴階,默了瞬,耐心解釋:“穢毒近十幾年來頻繁出現,前些時日祭墟動蕩,任前輩又在此刻身染穢毒,牽扯太深,我不與你細說是恐慕家也趟了這渾水,此事聞家已派人調查,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慕夕闕知道他為何要給她交代,因為任風煦和先慕家主慕崢乃至交好友,這些年來任風煦常來慕家幫持,連藺九塵的一身刀法有七成都是他教授的,比起早亡的慕崢,他更像是藺九塵的師父。
藺九塵此刻應當已知曉任風煦的事,他瞧著沒什么異樣,不過是瞞著慕夕闕和姜榆,不想她們卷入。
前世藺九塵的死,也跟這件事脫不了干系。
見慕夕闕不說話,聞驚遙道:“夕闕,你信我。”
“我自然信你。”
慕夕闕笑了下,仰頭看他,聞驚遙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清亮剔透,看人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專注,好似他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半分不會懷疑。
誰能料到這樣一個赤誠的少年郎,日后當上鶴階圣尊后,第一個趕盡殺絕的便是他的未婚妻。
那么多年里她才明白,像他這種從聞家清心觀里養出來的孩子,便不可能是因一時情愛昏頭昏腦的人,當慕家威脅鶴階地位,聞家也會選擇站在十三州那方,美其名曰——
為了十三州根基穩定。
而慕夕闕格外記仇,凡對不起她的人,她窮盡一生也要討回來。
聞驚遙量好所有尺寸,將卷尺收起,并未退后,而是低頭看她,溫聲道:“二叔負責此次還禮宴,明日他會出門采辦,夕闕,你若還有別的意見便直接去提。”
他執起她的手,慕夕闕感受到一股絲絲縷縷的涼意,她低頭看去,少年的手瘦削修長、骨節分明,指腹和虎口與她一般,有練劍多年的薄繭。
一枚玉牌被擱置在她掌心。
那玉牌長約兩寸,寬一寸,小巧玲瓏,鏤雕是繁瑣細致的青竹圖紋,玉質細膩,微涼沁骨,慕夕闕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同心玉牌,聞家嫡傳出生后,每人皆有一對,只能贈予一人,我的另一枚給你。”聞驚遙收回手,退了半步,“憑此玉牌,你可自由出入聞家地界,十三州凡聞家產業,無論學宮商鋪都會聽你命令,在外遇到危險也可用它去尋最近的聞家暗樁。”
慕夕闕抬眼看他:“送出去就收不回來了,若最后我們沒成婚,你也收不回。”
聞驚遙看著她說:“不會的。”
“不會什么?”
“不會成不了婚,我也不會收回。”
慕夕闕眉梢一挑,毫不客氣:“那我就收了。”
她垂眸之時,眸光暗了暗,將玉牌掛在腰間,若這玉牌在她手上,似乎能省不少麻煩。
聞驚遙望著她,看她將玉牌掛在身上,玉牌上鐫刻的“遙”字是他的名字,日后所有人見到這枚玉牌,都知曉他們二人已結親。
“夕闕。”聞驚遙薄唇動了動,低聲說:“東潯與淞溪一般,地界寬廣,民生富饒,若無事可外出看看,我近來會一直在聞家。”
慕夕闕抬眸看他:“你想和我私會?”
聞驚遙偏頭咳了一聲,似被她語出驚人嗆到,轉過頭耐心解釋:“這詞不是這般用的。”
“哦。”慕夕闕應了一聲,理不直氣也壯:“我不愛讀書,你知道的。”
全十三州就沒有不知道的,慕二小姐除了修煉外,什么算學律學通通不愛,問就是——暈字,看不了,快拿走。
聞驚遙應了聲:“嗯,我知曉。”
慕夕闕忽然想到什么,朝他走近了一步,仰頭看他:“你剛才說負責此次還禮宴的是你二叔?”
“是。”聞驚遙道:“父親忙于公務,母親身子不好,我又年輕缺乏經驗,便由二叔來。”
聞驚遙的二叔,是聞時燁。
“他明日要出門采辦是吧?”慕夕闕點點頭,了然道:“我缺什么會去直接提的,天太晚了,你回去吧。”
她轉身便要走,聞驚遙沒說話,長睫半垂。
“對了,聞驚遙。”本該要走的人卻忽然轉身,她站在畫墨閣的青階上,垂首看他,“我想吃城南的糖蒸板栗,你明日給我買。”
聞驚遙喉口滾了滾,應道:“好,還有旁的嗎?”
慕夕闕莞爾一笑:“白日我要修煉,戌時倒是有空,你到時來畫墨閣找我。”
聞驚遙聽明白她的意思,仰頭看她,眼尾弧度柔和許多:“好。”
慕夕闕歪歪腦袋,發髻上他送的玉簪垂下的流蘇一搖一晃,笑盈盈看著他:“可一定要守時哦,不然我會生氣的,我從不等人,一刻也不多等。”
“嗯,我記住了。”
聞驚遙上前一步,仰頭看她,眼底的笑意明顯。
“明日見,夕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