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陳老先生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
這五年來,他和老伴為了給女兒討回公道,不知道跑了多少部門,找了多少關系,但每一次,都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駁回。
他們明明知道兇手就是那個披著人皮的畜生周銘,可就是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時間久了,他們幾乎已經絕望了。
沒想到,今天會突然接到這樣一個神秘的電話。
“你到底是誰?你有什么證據?”陳老先生追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警惕。
林不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平淡的語氣說道:“證據,我會找到的。現在,我需要您回答我幾個問題,您必須把您知道的,關于案發當晚的所有細節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一個字都不能漏。”
或許是林不凡的語氣里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信服力,又或許是“沉冤得雪”這四個字給了陳老先生巨大的希望,他沒有再追問林不凡的身份,而是立刻答應了下來。
“好!好!你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訴你!”
蘇忘語站在一旁,看著林不凡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審問”起了受害者家屬,心里五味雜陳。
“第一個問題,”林不凡開口了,“案發當晚,您女兒和周銘,是不是吵架了?”
“是!吵得很兇!”陳老先生的語氣立刻激動起來,“那天下午,我女兒還給我打過電話,在電話里哭得很傷心。她說……她說周銘在外面有人了!她說她受不了了,要跟那個畜生離婚,還要帶走孩子!”
“我當時就勸她,讓她冷靜點,別沖動。我說我跟她媽馬上過去,有什么事等我們到了再說。可誰知道……誰知道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就……”
陳老先生的聲音哽咽了,電話那頭傳來他老伴的哭聲。
蘇忘語聽得心里一陣發酸。
林不凡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繼續問道:“您女兒說,周銘在外面有人了。這個‘人’,是誰,您知道嗎?”
“不知道……”陳老先生嘆了口氣,“我女兒沒說,她當時情緒很激動,就一直哭,說那個畜生不是人,欺騙了她。我們后來也求警察去查,但警察說查不到周銘有什么婚外情的證據。”
“第二個問題,”林不凡的語速不變,“關于那個膠帶。周銘說,他是為了打包舊書。您女兒有跟您提過,家里最近有要打包或者郵寄東西的計劃嗎?”
“沒有!絕對沒有!”陳老先生的語氣斬釘截鐵,“我女兒是個很細心的人,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如果真要打包什么東西,她不可能不提前準備箱子和泡沫紙。而且,那幾天我們天天通電話,她從來沒提過這事!那個畜生就是在撒謊!”
林不凡點了點頭,這個回答和他讓林夜鶯查到的結果完全一致。
周銘的“打包”說,根本站不住腳。
“最后一個問題,也是最關鍵的問題。”林不凡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您外孫女,周銘的女兒,周倩。案發的時候,她在哪?她看到了什么?”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陳老先生才痛苦的說道:“倩倩她……她當時就在家里。警察也問過她,但她那時候才十八歲,嚇壞了,什么都說不出來,就一直哭。”
“后來……后來我們想接她過來住,她死活不肯,就一直粘著周銘那個畜生。再后來,她就不怎么見我們了,性格也變得很孤僻,一句話都不說。我們看著心疼,但也沒辦法……畢竟,周銘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我知道了。”林不凡聽完,淡淡地說了三個字。
“先生!先生你……”陳老先生還想再問些什么。
“等我電話。”林不凡說完,便直接讓林夜鶯掛斷了。
蘇忘語看著他,忍不住問道:“你……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為什么一直問他女兒的事情?”
林不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屏幕上那張放大了的關于封箱膠帶的照片。
“你來看這個。”
蘇忘語湊了過去。
照片上,是一截被從證物袋里取出的黃色膠帶,上面用紅圈標記出了幾枚指紋。
“這膠帶有什么問題嗎?”蘇忘語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作為律師,她也接觸過不少物證,這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膠帶和指紋。
“問題大了。”林不凡嗤笑一聲,像看一個笨蛋一樣看著她。
“你告訴我,如果你要用膠帶封一個箱子,你的正常動作是什么?”
蘇忘語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比劃了一下:“找到膠帶頭,撕開,拉到想要的長度,然后用手或者用牙齒弄斷,再貼到箱子上?”
“沒錯。”林不凡點了點頭,“在這個過程中,你的指紋,最有可能留在什么地方?”
蘇忘語想了想:“膠帶的側面,還有撕開的斷口處?”
“那如果,你要把一截撕下來的膠帶,重新粘回到膠帶卷上呢?”林不凡又問。
“那……那我可能會捏著膠帶的兩頭,對準了粘回去?”蘇忘語不太確定地說道。
“你看,”林不凡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這六枚指紋,分布得非常‘完美’。四枚在膠帶的正面,兩枚在有粘性的一面。而且,每一枚指紋都非常完整,幾乎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一個正常打包東西的人,會這么‘小心翼翼’地去處理一截膠帶嗎?他會把自己的指紋,像蓋章一樣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嗎?”
蘇忘語的腦子“轟”的一下,她瞬間明白了林不凡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這些指紋,是周銘故意留下的?!”
“不是‘故意’,”林不凡糾正道,“是‘刻意’。他不是在打包,他是在進行‘創作’。他在制造一個證據,一個指向自己但又無法給自己定罪的證據。”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蘇忘語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變態的邏輯,“他殺了人,不想著怎么擦干凈痕跡,反而故意留下指紋?他瘋了嗎?”
“他沒瘋,他聰明得很。”林不凡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冰冷,“他是在設置一道防火墻。你想想,如果現場什么痕跡都沒有,警察會怎么查?會地毯式地搜查,會把所有與死者有關的人都查個底朝天。但如果,現場出現了一個最明顯的嫌疑人,并且這個嫌疑人還有不在場證明,那會怎么樣?”
蘇忘語倒吸一口涼氣:“警方的所有注意力,都會被這個‘完美嫌疑人’吸引過去!他們會耗費大量的精力,去試圖推翻他的不在場證明,或者去尋找他與兇案之間的聯系。這樣一來……他們反而會忽略掉其他的線索,忽略掉真正的真相!”
“賓果。”林不凡打了個響指,“這就是周銘的高明之處。他把自己當成了‘誘餌’,拋給警方。他很清楚警方的辦案流程和思維定式,他知道,在‘疑罪從無’的法律原則下,只要他的不在場證明足夠堅實,只要沒有一錘定音的直接證據,他就絕對安全。”
“這個混蛋……他簡直是在玩弄法律!”蘇忘語氣得渾身發抖。
“沒錯,他就是在玩弄所有人。”林不凡靠回椅子里,懶洋洋地說道,“不過,他的‘作品’,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是什么?”蘇忘語急切地問道。
“是人性。”林不凡的目光,落在了周倩那張稚嫩的,出現在檔案照片里的臉上。
“他算計了警察,算計了法律,但他算錯了一樣東西——一個剛成年的女孩,在親眼目睹了那樣的慘劇之后,她的心理,會發生怎樣扭曲的變化。”
林不凡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夜鶯。
“夜鶯,我要你現在去做一件事。”
“少爺請吩咐。”
林不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我要你去查,五年前陳婧死后,有沒有什么她生前特別珍視,但案發后卻離奇消失的東西。一件……能勾起她女兒周倩,最深刻記憶的東西。”
“然后,把它作為‘禮物’,送到周倩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