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書房里,周倩跪在地上眼神渙散,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句話。
“是我……是我殺了我媽媽……”
“我才是殺人兇手……”
她抬起頭,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周銘,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爸,我殺人了。”
“我殺了媽媽。”
“你……報警吧。”
說完這句話,她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周銘呆立在原地,如遭雷擊。
他看著暈倒在地的女兒,又看了看門口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攝像頭。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辛辛苦苦保護了五年的秘密。
他用盡一切手段,想要讓女兒忘記的那個足以摧毀她一生的真相。
就這么被那個混蛋,用如此殘忍的方式血淋淋地重新刨了出來!
“啊——!”
周銘仰天發出一聲咆哮,而后抱起不省人事的女兒,將她送回臥室。
然后,他再次走回書房走到那個他猜測的攝像頭可能在的位置。
他對著那個方向,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贏了。”
“說出你的條件。”
......
林家莊園。
電競房內,一片死寂。
蘇忘語呆呆地看著屏幕,直到周倩暈過去周銘發出那聲絕望的咆哮,她才猛地喘了一口氣。
真相……竟然是這樣?
不是周銘殺妻。
而是女兒周倩,在和母親的爭吵中,失手……將母親推倒,導致了死亡。
而周銘,這個在外人眼中儒雅完美的教授,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竟然選擇了隱瞞真相,偽造現場,甚至不惜將自己偽裝成最大的嫌疑人,來誤導警方的調查方向。
這五年來,他一邊扮演一個溫柔的父親,一邊用心理學知識小心翼翼地為女兒編織一個虛假而安全的世界。
蘇忘語的心里,五味雜陳,轉過頭看向林不凡。
她想從林不凡的臉上,看到一絲動容,或是其他的情緒。
但是,沒有。
林不凡的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屏幕上。
盡管如此,但蘇忘語感覺他似乎很享受。
“變態……你真是個變態……”
蘇忘語只能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她現在終于明白,林不凡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查案,也不是為了尋求什么狗屁的正義。
他只是在享受這個過程。
享受將一個自詡為“藝術家”的高智商罪犯一步步逼入絕境,然后撕開他所有偽裝,欣賞他最狼狽、最絕望的模樣的快感。
“你贏了。”
“說出你的條件。”
聽著屏幕里傳來周銘沙啞、干澀的聲音。
蘇忘語緊張地看著林不凡,生怕他會提出什么喪心病狂的要求。
林不凡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他慢悠悠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脆響。
“無聊。”
他撇了撇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夜鶯。”
“在。”
“把我們剛剛錄下的那段‘家庭倫理劇’,最精彩的部分剪輯一個三十秒的短視頻。”
“剪好之后發給周教授。”
“啊?”蘇忘語又一次驚呆了,“你……你這是要干什么??”
林不凡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屏幕前,看著畫面里那個雙目赤紅的男人,繼續道:
“再給他發一條短信。”
“告訴他明天上午十點,自己去市局自首。”
……
第二天,上午九點五十分。
京城市公安局門口。
一輛出租車停下,周銘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干凈的白襯衫,黑色的西褲,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完全不像是一個要去自首的殺人犯,倒像是一個要去參加學術研討會的大學教授。
他站在市局那威嚴的門前,抬頭看了一眼高懸的國徽,臉上露出了一絲復雜的笑容。
然后邁開腳步,平靜地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您有什么事?”門口負責接待的警員攔住了他。
“我找你們領導。”周銘的語氣很平淡,“我來自首。”
“自首?”警員愣了一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滿是懷疑。
這年頭,來報案的,來求助的,甚至來鬧事的都見過,但這么衣冠楚楚,氣定神閑地跑來說要自首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是的。”周銘點了點頭,“我叫周銘,京城大學的。‘龍湖山莊密室殺人案’是我做的。”
“什么?!”
警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周銘?京城大學的那個著名心理學教授?
龍湖山莊的案子,不是已經鎖定嫌疑人高俊了嗎?怎么突然又冒出個大學教授來自首?
這信息量太大,他一時半會兒有點處理不過來。
“您……您請稍等!”
警員不敢怠慢,連忙通過對講機將這個驚人的消息匯報了上去。
很快,市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趙東來親自帶著兩個人,步履匆匆地從樓上走了下來。
趙東來最近為了這個案子頭都快大了,一邊是證據確鑿但又有完美不在場證明的嫌疑人高俊,一邊是社會輿論的巨大壓力,讓他焦頭爛額。
現在突然聽說有人來自首,而且還是周銘這位社會名流,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周教授?”
趙東來走到周銘面前,眉頭緊鎖。
對于周銘,他當然不陌生。五年前陳婧的案子,就是他經手的。
當時,他就覺得周銘有重大嫌疑,但苦于沒有直接證據最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脫罪。
這件事,一直是趙東來心里的一個疙瘩。
沒想到,五年后他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再次和周銘打交道。
“趙隊長,好久不見。”周銘扶了扶眼鏡,平靜地說道。
“跟我來。”
趙東來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帶著他來到了審訊室。
審訊室里,燈光慘白。
周銘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桌前,神態自若。
趙東來和一名記錄員坐在他對面,表情凝重。
“說吧。”趙東來打開了執法記錄儀,“為什么來自首?”
“因為我不想再被心里的罪惡感折磨了。”周銘的語氣,像是在背誦一篇早已準備好的講稿,“李玥的死,是我一手策劃的。”
趙東來眼神一凝:“動機?”
“因為她發現了我的一個秘密。”周銘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一個關于我亡妻,陳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五年前,我的妻子陳婧不是死于意外,也不是死于什么入室搶劫的兇徒之手。”
周銘抬起頭,直視著趙東來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她是我殺的。”
“轟!”
這個驚天自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連久經沙場的趙東來,也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
五年前的懸案,竟然……就這么破了?
“說清楚!”趙東來強壓下心頭的震驚,厲聲喝道。
“五年前,我和陳婧的感情,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裂痕。”周銘的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痛苦和悔恨。
“她懷疑我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整天和我吵架,甚至用離婚和帶走孩子來威脅我。案發那天晚上,我們又在車庫里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我一時情緒失控,失手……”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不堪回首。
“我用工具架上的扳手,從背后襲擊了她。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倒在了血泊里。”
“為了掩蓋罪行,我偽造了現場。我用膠帶捆綁了她的手腳,制造出被劫匪虐待的假象。然后,我把自己的指紋,刻意地留在了膠帶上。”
趙東來聽到這里,眉頭皺得更深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我知道,趙隊長你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周銘看著他,竟然還露出了一絲“欽佩”的笑容,“如果現場什么痕跡都沒有,你一定會懷疑到我頭上。但如果,現場有一個最明顯的嫌疑人,而這個嫌疑人又恰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你們的注意力,就會被我成功地引開。”
“我把自己當成誘餌,拋給你們。我知道,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你們拿我沒辦法。這是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一個只屬于我的犯罪藝術。”
趙東來聽得后背發涼。
他辦了這么多年的案子,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罪犯。
他竟然把殺人,當成了一場藝術創作!
“那李玥呢?你為什么要殺她?”趙東來繼續追問。
“因為她太聰明了。”周銘嘆了口氣,“我和她,確實是情人關系。她偶然間,發現了五年前我殺妻的真相。她以此來要挾我,讓我幫她奪取奇點科技的股權。”
“我不能讓她毀了我。所以,我決定除掉她。”
“你又是怎么做到的?案發時,你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很簡單,買兇殺人。”周銘的回答,讓趙東來再次感到了意外。
“我收買了高俊的另一個情人,那個叫王雪的實習生。”
“我告訴她,只要她幫我‘教訓’一下李玥,我就能幫她趕走情敵,讓她和高俊名正言順地在一起。我給了她一把刀,讓她去找李玥。”
“那把刀,是高俊家的?”
“沒錯。是我提前潛入高俊家,拿到了他們家的水果刀。刀上,只有高俊的指紋。”周銘的臉上,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高俊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他深愛著王雪,如果王雪出了事,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她。所以,當王雪刺傷李玥,驚慌失措地給他打電話后,他果然第一時間趕回了家。”
“他以為是王雪殺了人,為了保護情人,他清理了現場,擦掉了王雪可能留下的所有痕跡。結果,卻完美地把所有罪證,都指向了他自己。”
“而我,從始至終都置身事外。”
“至于李玥身上的致命傷……”周銘頓了頓,“是王雪離開后,我去補的刀。然后拿走了李玥手上的戒指,偽造出另一個情夫尋仇的假象,進一步把水攪渾。”
至此,一個邏輯完美閉環,涵蓋了兩起命案,牽扯了數人的復雜罪案,被周銘用一種近乎“上帝視角”的方式,清晰地呈現在了警方的面前。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那個唯一的,也是最終的幕后黑手。
一個集背叛、嫉妒、貪婪、冷血于一身的,完美罪人。
審訊室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趙東來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男人,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把他帶下去!立刻向上面匯報!重新整理卷宗!”趙東來站起身,幾乎是吼著下達了命令。
當天下午,一則重磅新聞,引爆了整個京城。
【驚天反轉!京城大學著名心理學教授周銘自首,承認自己系“龍湖山莊密室殺人案”及五年前“陳婧遇害案”真兇!】
消息一出,輿論嘩然。
所有人都被這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給震驚了。
誰也無法相信,那個在電視上溫文爾雅,在講臺上風度翩翩的學術新星,竟然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連環殺人犯。
網絡上,關于周銘的討論,瞬間蓋過了之前蕭家倒臺的熱度。
而就在全城為此沸騰的時候,林家莊園里林不凡卻打著哈欠,關掉了面前的新聞頁面。
“嘖,沒勁。”
他伸了個懶腰,對身旁的蘇忘語說道:“案子結了,你的委托人高俊今天下午應該就能出來了。尾款記得打我卡上。”
說完,他便癱回電競椅里,戴上耳機準備繼續他的游戲大業。
蘇忘語看著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張了張嘴本來想說那這樣周倩不是逍遙法外了,可是一想到夜鶯今天早上傳來的最新消息,便沒再開口了,畢竟,周倩都已經瘋了,送精神病院去了......
思及至此,蘇忘語也不再糾結,拿起自己的包,轉身準備離開。
可就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林家管家高叔卻到了書房門口,對著里面的林不凡朗聲道:
“少爺,有位先生說是劉莉小姐的同鄉,有萬分緊急的事情求見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