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內燈火輝煌,虞芙安靜地坐在妝臺前,眉眼低垂,任由化妝師輕輕為她勾勒最后的妝飾。
今天是她與錢擲的大喜日子。
暖色的光暈落在她綴滿細鉆的頭紗上,仿佛綴入一片星辰。
身邊的人時不時的湊近細聲夸贊,她便抿唇淺笑,頰邊泛起淡淡的紅暈。
女人肌膚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燈光下幾乎能瞧見底下淡青的血管。
兩頰自然透出極淡的薔薇色,比任何胭脂都更鮮活。
那睫毛天生卷翹濃密,在眼瞼投下細密的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如同蝶翼棲息花間。
化妝師執刷的手懸在半空,竟有些遲疑——這臉哪里需要修飾,倒像是名畫師最得意的工筆畫,多添一筆都是罪過。
她最終只用刷子沾了些許透明散粉,動作輕得像是怕驚擾什么。
粉刷掠過面頰時,虞小姐微微抬眼,鏡中那雙眸子清亮如琥珀,眼波流轉間,整個化妝間都仿佛被晨曦映亮。
她不語不動時已是絕色,這一抬眼,倒真像是蚌殼微啟,露出里頭溫潤生輝的超級絕世大珍珠,足以讓滿室生輝。
化妝師屏住呼吸,“虞小姐,您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呵呵呵,是呀,阿芙今天最漂亮了。”
一道輕慢的女音傳來,周嬌白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她一襲修身紅裙,領口V領開的極大,露出大半個飽滿胸脯,腕上用一個紅繩掛著一塊瑕疵的玉。
她一進門就陰陽怪氣的,眼神更是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虞芙。
“我們阿芙可是天生的美人坯子,臉蛋是白嫩得能掐得出水的,身段也是……該豐潤的地方一分不少,該纖細的地方一寸不多。老天爺真是把所有的好都給了你一個人?!?/p>
周嬌白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捕捉的嫉恨。
化妝師臉上僵了僵,聽著女人陰陽怪氣的話,眉頭緊蹙,她忙打圓場,“這位小姐,您是新娘的親戚吧?不如先去落座,新娘一會兒就會和大家見面了?!?/p>
周嬌白笑了起來,笑聲突兀又尖銳。
“哈哈哈……你說我是阿芙的親戚?是看出來我長得和她有幾分相似了嗎?”她邊笑邊前仰后合,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一個月之前我還是個一百八十斤的黑胖子呢!”
下一秒她的笑聲戛然而止。
周嬌白猛地收住,臉上的肌肉因為情緒的急劇轉換而顯得有些僵硬扭曲。
她的目光像鉤子一樣死死釘在虞芙光潔的脖頸上,那里的皮膚白皙細膩,卻空無一物。
她幾乎是像一道失控的紅色閃電,猛地沖了過來!
高跟鞋與大理石地面撞擊出急促而刺耳的聲響。
化妝師嚇得低呼一聲,手中的粉撲都掉在了地上。
周嬌白完全不顧旁人,她異常有力的手指猛地攥住虞芙纖細的肩頭,指甲幾乎要掐進她婚紗柔軟的布料里,甚至陷進皮肉。
她用力搖晃著虞芙,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破了音:
“阿芙!一個月前我送你的玉呢?!”她的瞳孔因為急迫而收縮,眼白爬上幾縷血絲,“那塊我特意為你求來的玉!保平安的!你怎么沒有好好戴在脖子上?!”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氣息急促,胸脯劇烈起伏,眼里的焦慮和某種近乎偏執的恐慌幾乎要溢出來。
“你一定不能丟了它,一定要聽我的話,永遠戴在脖子上,我都是為了你好!”
虞芙被周嬌白捏得肩骨生疼,忍不住輕吸一口氣向后躲,對方卻攥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嵌進她婚紗的蕾絲袖里。
“你們在干什么!”
一道低沉含怒的嗓音砸過來。
新郎錢擲站在休息室門口,臉色鐵青,視線掃過兩人拉扯的姿勢,幾步上前,一把攥住周嬌白的手腕,將人重重攬進自己懷里護著。
“虞芙,嬌嬌送給你的玉,你好好戴著就是了。”
他聲音壓著火氣,目光卻先在周嬌白身上急切巡脧了一遍,確認她毫發無傷,緊蹙的眉頭才略微一松。
他剛才離得遠,只模糊聽見“玉”、“戴不戴”幾個字眼。
虞芙纖長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了幾下,她看著眼前的一幕,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緩緩抬起眼,目光在那對緊密相擁的人身上來回逡巡,最終定格在錢擲緊繃的側臉上。
虞芙嫣紅的唇瓣囁嚅著,聲調帶著顫,帶著顯而易見的受傷和難以置信。
“錢擲……!”她聲音微哽,“你難道……不應該先向我解釋一下嗎?”
錢擲:“我……”
他的話音懸在半空,周嬌白已經猛地掙開了他的懷抱。
他摟過她的手指還停留在半空中,無意識地顫了顫,殘留著她衣料的細膩觸感和突如其來的空蕩。
周嬌白像是被什么燙到一般甩開他,她甚至沒多看錢擲一眼,全部的注意力死死釘在虞芙身上。
“阿芙,我發誓——我絕不會和你搶錢哥!”她急迫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虛無的東西,指尖都在發抖,“你快告訴我,那玉到底在哪兒?”
錢擲眉心驟然擰緊。
他被甩開的手臂還僵在原處,這種被徹底無視、甚至堪稱粗暴的推開讓他極其不適。
他下意識地開口,聲音里帶著困惑和一絲被冒犯的不悅:“嬌嬌?”
周嬌白猛地回過神,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
她臉上的急切迅速被一種刻意營造的、混合著委屈和可憐的神情覆蓋,但眼底那簇火卻燒得更旺。
“阿芙,你知道的,我家里窮……那塊玉,真的花了我太多太多錢了?!彼曇舴跑洠瑓s透著一股古怪的緊繃,“我送給你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就是真心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她一邊說著,腳步卻不受控制地朝阿芙逼近幾步,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一點風。
“求你,快告訴我玉在哪兒?”她死死盯著阿芙的脖子,那里空無一物。
她的手掌開始不受控制地輕顫,呼吸也變得急促,“你……你不會是把它扔了吧?!”
這句話問出口,她姣好的面容像是突然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拉扯,五官細微地扭曲起來。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戴在脖子上呢!”她的聲音猛地拔高,最后一個字尖銳得幾乎刺破耳膜,里面裹挾著一種徹底失控的、近乎猙獰的焦慮和憤怒。
一旁的的錢擲徹底怔住,心底那點不快瞬間被一股強烈的違和感取代。
他看著周嬌白那張幾乎陌生的、被某種強烈情緒徹底掌控的臉,一股寒意無聲無息地爬上了脊背。
“阿芙,你怎么不說話了?那玉……你到底放到哪里去了?”周嬌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眼底的紅血絲如蜘蛛網般迸裂。
燈光黃亮,映得周嬌白那張原本嬌艷的臉龐此刻竟透出一種詭異的灰敗。
她眼底的血絲愈發猙獰,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皮膚下游走,掙扎著要破體而出。
“阿芙?”周嬌白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磨牙的急切,手指不自覺地蜷縮又張開,骨節發出細微的“咔噠”聲。
虞芙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的悲傷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寒意凍結。
她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好友,那雙曾羨慕她、恭維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貪婪和一種……非人的狂躁。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周嬌白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被抽干了生氣的腐朽感,偏偏又異常亢奮。
就在這極短的距離內,虞芙清晰地看到周嬌白裸露的脖頸和手臂皮膚,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粗糙、暗淡,甚至隱隱浮現出細小的、如同干涸土地般的龜裂紋路。
方才在燈光下還吹彈可破的白皙,竟像是被戳破的假象,正快速褪去。
難道之前的光彩照人都是幻覺?
她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敏銳的感覺——
周嬌白很不對勁!
“嬌嬌,那玉我放在盒子里好好收起來了,既然這么貴重,不如我還給你好了!”
“不!!”誰知周嬌白反應更大了!
虞芙開始以一種不甚明顯的速度向后退,她手摸了一下腦后,將純金鳳冠上的一只金簪拔下來悄悄握在手里。
虞芙心下狐疑,這樣想來,其實周嬌白最近身上的異樣越來越多。
今日她和錢擲大婚,兩家家世地位相當,父母都是當地的大企業家,自己和錢擲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玩到大,連大學都是選的同一個,他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變化發生在一個月之前……
虞芙腦中飛速閃過最近的種種異常。周嬌白,這個大學時其貌不揚、總是縮在角落的女孩,是如何在一個月內脫胎換骨,變得肌膚勝雪、眉眼含情,甚至連身段都豐腴婀娜起來?
更讓她心底發毛的是,越來越多的人私下議論,說周嬌白的眉眼輪廓,竟越來越有她虞芙的影子……仿佛一個拙劣的模仿品,正一點點竊取她的容貌。
而她的未婚夫錢擲,也是從那時起變得心不在焉,看她的眼神總帶著說不清的疏離和……比較?
連父母都憂心忡忡地問她是不是籌備婚禮太累,臉色為何一日比一日憔悴蒼白?
這一切是什么時候發生的呢?
虞芙想了想,似乎正是一個月前周嬌白送給自己一塊玉開始,自己的生活就開始變得天翻地覆起來。
“不!你絕對不能還給我!”周嬌白尖叫道,聲音刺耳,“它必須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阿芙!”
“你快將那玉戴上!”周嬌白目赤欲裂,她身上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了,剛才還纖細有曲線的腰部,現在小肚子慢慢凸顯出來了,連著她身上的昂貴禮服看起來都緊繃繃的,原本飽滿的胸部更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
周嬌白開始變得像之前的周嬌白了。
這樣奇異的、荒誕的一幕,看得錢擲皺眉,他甚至在想自己這一個月究竟是怎么了?
竟會迷戀周嬌白迷戀得無法自拔,一想到自己和周嬌白親吻過、擁抱過……
錢擲看著眼前這個臂膀黑粗、腹部被緊身禮服勒出一圈圈游泳圈的女人。
這詭異到荒誕的一幕,讓一旁的錢擲如遭雷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猛地捂住嘴,控制不住地干嘔了一聲。這聲音不大,卻像一記冰冷的耳光,狠狠扇在周嬌白臉上。
她渾身劇烈一顫,所有的歇斯底里瞬間凍結。
她沒有回頭去看那個曾迷戀她無法自拔、如今卻對她流露出最真實厭惡的男人,只是踉蹌著,用一種近乎麻木的動作,猛地將手腕上那塊同樣瑩潤、卻隱隱透著不祥氣息的玉佩扯下,“啪”地一聲扔在虞芙旁邊梳妝臺的光滑臺面上。
那玉撞擊臺面,發出一種異常沉悶又黏膩的聲響,仿佛有生命般不甘地顫動了一下。
“呵……呵呵……”周嬌白癱軟在地,昂貴的禮服皺成一團,她雙手死死抓扯著自己已然變得枯黃毛躁的頭發,又哭又笑,形如瘋癲。
“虞芙啊……我可真羨慕你……”她的聲音忽高忽低,充滿了無盡的嫉恨和絕望,“就因為你漂亮……天生就像活在聚光燈下,所有人都圍著你轉……”
“你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歡,得到最好的機會……而我呢?”她的音調陡然拔高,變得刺耳,“就因為我丑!我喜歡的男人嫌我惡心,我想去的公司說我形象不佳!憑什么?!憑什么!”
虞芙的目光從那個瞬間被打回原形、狀若瘋魔的女人身上,緩緩移向梳妝臺上的玉。
它在暖黃的燈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內里卻仿佛有暗紅色的血絲在蠕動,透著一股吸飽了生命力的邪異。
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竟真的存在這樣顛覆認知的邪物。
虞芙握緊了手中的金簪,冰冷的觸感讓她保持清醒。
她沒有靠近那塊玉,只是盯著周嬌白,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
“這玉,邪門得很。你從哪兒弄來的?”
“哪里弄來的?赫赫赫?!?/p>
周嬌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那雙曾變得明媚動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渾濁的嫉恨,死死釘在虞芙姣好的面容上。
她試圖向虞芙靠近,動作卻異常扭曲笨拙……
——那是因為她那雙原本穿著精致高跟鞋、顯得玲瓏有致的腳,此時正如同發酵的面團般急速腫脹、變形!
腳肉被堅硬的鞋幫和細帶殘忍地勒緊、擠壓,幾乎要爆裂開來,肥碩的腳趾從鞋尖的縫隙中溢出,呈現出一種淤血的紫紅色。
周嬌白每試圖邁出一步,都伴隨著皮革摩擦皮肉的悶響和她喉嚨里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高跟鞋不再是點綴,成了刑具,讓她行走的姿態如同一個關節生銹、瀕臨散架的提線木偶,踉蹌而詭異。
旁邊的化妝師早已被嚇得面無人色,手中的化妝刷“啪嗒”一聲掉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眼睜睜看著不久前還光彩照人的周嬌白,此刻皮膚灰敗、身形走樣,以一種非人的、扭曲的姿勢搖晃著逼近,那張因痛苦和瘋狂而扭曲的臉,簡直像是要從虞芙身上撕咬下什么來。
“啊——怪物!怪物?。?!”
化妝師終于崩潰,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再也顧不得職業素養,連滾帶爬地轉身就跑,高跟鞋甚至甩掉了一只,倉皇失措地撞開門沖了出去。
周嬌白對這混亂充耳不聞,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虞芙身上。
她因著虞芙將玉摘下來,此時變得絕望又瘋狂。
周嬌白喘著粗氣,聲音因腳部的劇痛和極致的情緒而斷斷續續,卻依舊執拗地追問,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迫切:
“哪里弄來的?”
“呵……呵呵……告訴你又怎么樣?”周嬌白眼神狠辣,要不是她腳疼的走不動路,她現在真真是想要撲到虞芙身上將她掐死!
“我去過‘地獄’……”
想到了什么,周嬌白的瞳孔驟然失焦,仿佛被無形的鉤子拖回了某個噩夢里。
她肥碩的身體微微搖晃,不再是沖向虞芙,呆滯的站在原地。
“我可是付出了很大很大的代價才得到這個神祇的嘉獎……”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每一個字都是血淋淋的,
“啊,”她口中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一開始我什么都不懂,為了活下去,我在最骯臟的后巷出賣身體,陪著那些惡心的人……他們身上的酒臭、汗臭還有別的……粘在我皮膚上、鉆進頭發里,怎么洗都洗不掉?!?/p>
她的手指神經質地挖著禮服,仿佛想撕掉一層看不見的、骯臟的皮。
周嬌白眼底里閃過一絲渾濁,有唾液從她嘴角滑落,她渾然不覺。
“我還遇到了一個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總叫我小白姐姐,我告訴她,我看見她暗戀的男生也進了‘地獄’,就在廢棄居宰場等她,她信了,我看著她跟著那幾個人上車,她回頭對我笑,還揮手……”周嬌白的喉嚨里發出“咯咯咯——”的怪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這一次背叛,讓我有足夠的積分兌換道具抵抗怪物……”
說著說著,周嬌白的呼吸陡然急促,身體開始劇烈抖動。
整個人仿佛正被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
“對了哈哈哈哈,我還給人當過狗!“她突然尖笑起來,笑聲破碎而癲狂。
“那個老王八蛋,他讓我趴在地上學狗叫,叫得不夠響就用煙頭燙我的背,說我是他最聽話的畜生!”
她的目光猛地聚焦,死死鎖住虞芙。
“我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代價啊,終于從那個‘地獄’里通關了,而那玉,便是我的勝利品?!?/p>
她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抹詭異的亮光,“只要兩塊玉分開戴……一塊給你,一塊給我……它就會慢慢把你的一切……都換給我……”
“等到徹底將你的福氣美貌都補給到我身上的那一刻,虞芙,你就會死了!哈哈哈,可惜,真是可惜啊!就差幾天……就差最后幾天,我就徹徹底底擁有你的臉和身材了??!”
“不過你也不要太得意,虞芙,你到底是碰了神祇之物,很快,你也要下‘地獄’了哈哈哈哈哈……”
啪嗒啪嗒——”
門外傳來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迅速由遠及近。
酒店的數名保鏢終于趕到,他們穿著筆挺的制服,表情嚴肅,一進門便被屋內周嬌白的詭異狀態驚得頓了一瞬,但專業素養讓他們立刻上前。
“這位女士,請冷靜!”兩名強壯的保鏢一左一右試圖控制住周嬌白。
“放開我!滾開?。。 敝軏砂妆l出驚人的力氣,像一條被扔上岸的瀕死的魚,瘋狂地扭動、掙扎。
腫脹的雙腳在地上胡亂蹬踢,將昂貴的地毯蹭得一團糟。
她被反剪雙手制住,頭發散亂,目眥欲裂,死死瞪著虞芙的方向,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
“下地獄!全都該下地獄!!一個都跑不了!哈哈哈——”
那笑聲凄厲瘋狂,令人頭皮發麻。她被半拖半抬地架了出去,嘶啞的詛咒和狂笑仍在走廊里回蕩,久久不散。
“女兒!我的芙芙!你沒事吧?有沒有被那個瘋女人傷到?”虞父虞母臉色煞白地沖了進來,急切地繞過地上的狼藉,一把將虞芙摟住,顫抖著手上下仔細打量,生怕她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虞母甚至小心地摸了摸虞芙剛才握著金簪的手。
虞芙深吸一口氣,想安慰父母自己沒事,剛才的驚險和周嬌白話語里透露出的恐怖信息讓她腎上腺素飆升,此刻才稍稍回落。
然而,就在她張口的瞬間,一股毫無預兆的、巨大的疲憊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猛地席卷而來。
她的眼皮驟然變得沉重無比。
父母焦急的面容在她眼前晃動、重疊,他們的驚呼聲——“芙芙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白!”——也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朦朧……
世界的嘈雜和光亮急速褪去,最后落入耳中的,只有自己逐漸微弱的心跳聲。
一切的紛亂、恐懼、疑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無邊黑暗溫柔又強制地覆蓋、吞噬。
她軟軟地倒了下去,墜入一片徹底的、令人不安的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