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結束,倉庫區重歸寂靜。
那如虎讓同伴們去處理后續,安撫那些受驚的工友。
自己則走到一旁,靠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鐵軌,默默調整著呼吸。
剛才的戰斗看似輕松,實則對他消耗不小。
尤其是硬抗那兩記帶著炁的攻擊,雖然沒受什么傷,但氣血翻涌,臟腑也有些微的震蕩。
他閉上眼,內視己身,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
最近這幾年,他總感覺自己的進境越來越慢。
身體在每一次極限爆發后,都會出現一些細微的隱痛。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練得還不夠刻苦,是磨礪得還不夠。
可今晚,那種熟悉的隱痛感,再次浮現。
就在他沉思之際,一股極其敏銳的、野獸般的直覺,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他猛地睜開雙眼,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向四周的黑暗。
他強大的本能讓他隱約察覺到,剛才似乎有高人在旁觀!
那感覺,就像一頭潛伏在草叢中的猛虎,被更高處的雄鷹俯瞰著,雖然看不到,卻能感受到那股來自更高層面的注視。
“誰?!”
他低喝一聲,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擺出了防御的姿態。
“反應不錯。”
一個平淡的聲音,從不遠處的陰影中傳來。
那如虎循聲望去,只見兩道身影從黑暗中緩步走出。
一人,是個身穿素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氣質出塵,一雙眼睛平靜得像一汪古井,卻又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人心。
另一人,則是個穿著粗布衣衫的道童。
面容清秀,眼神卻有些呆滯,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仿佛只是個跟著道士出來看熱鬧的普通丫頭。
那如虎的心神瞬間提到了頂點。
他從那年輕道士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敵意,卻能感覺到一種如淵似海、深不可測的恐怖壓力。
那感覺,比他見過的任何所謂的高手,都要強大無數倍。
但他還是強行壓下心中的驚駭,抱拳沉聲道:
“剛才,是閣下在旁觀?不知有何指教?”
張云淵微微頷首,沒有繞任何圈子,目光如電,直視那如虎,開門見山。
“你的根骨絕佳,是百年難遇的硬功胚子。”
那如虎聞言,心中一動,剛想謙虛幾句。
張云淵的下一句話,卻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了他的心上。
“但你的練法……是野路子。”
張云淵的聲音很平靜,卻字字如刀,精準地剖開了那如虎最大的秘密。
“如此霸道的外功,沒有與之匹配的內家調息法門,全憑一股血氣之勇硬撐。
再這么練下去,不出十年,暗傷累積,你這身鋼筋鐵骨,必垮無疑。”
轟!
那如虎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渾身劇震,如遭雷擊,呆呆地站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張云淵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狠狠扎進了他心中最隱秘、最不愿去觸碰的那個角落。
他自己摸索修煉,無人指點。
近年確實感到進境緩慢,且時有隱痛,一直以為是練得不夠刻苦,從未想過,自己的練法從根子上就是錯的,甚至會毀掉自己的一身修為!
眼前這個年輕道士,只看了自己打了一架,竟能將自己的狀況看得如此透徹,如此精準!
這等眼力,這等見識……
那如虎心中的所有警惕與戒備,在這一刻盡數化為了無以復加的敬佩與惶恐。
他再不敢有絲毫的倨傲,對著張云淵,深深地一揖,幾乎要拜倒在地。
語氣也變得無比恭敬,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
“道長慧眼!晚輩……晚輩無人指點,全靠自己瞎練,險些誤入歧途,毀了前程!
求道長救我,指點晚輩一條明路!”
他下意識地,已經用上了“晚輩”的自稱。
張云淵看著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你的路,不在我這里。”
那如虎聞言,眼中剛剛燃起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
“但,”張云淵話鋒一轉,“你的天賦,也不該就此埋沒,甚至毀掉。”
“你若真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需得正宗的外家橫練傳承打牢根基,化去暗傷,方能真正發揮你這‘伏虎之軀’的潛力。”
他頓了頓,看著那如虎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清晰地說道。
“去找柴派橫練的柴言吧。”
“他的柴派橫練,是天下至剛至純的外功路數之一,根基最為扎實正大,與你的體質最為契合。
若能得他指點,甚至收入門下,你的成就,不可限量。”
“柴派橫練……柴言……”
那如虎將這個名字,死死地刻在了心里,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無比強烈的光芒。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如此明確的方向!
就像一個在黑暗中獨自摸索了數年的旅人,終于看到了遠方亮起的一盞明燈!
那如虎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他猛地再次抱拳,幾乎要單膝跪地。
“道長指點之恩,如虎沒齒難忘!懇請道長告知尊號,他日如虎若有所成,必報此恩!”
張云淵卻搖了搖頭,袖袍輕拂。
一股柔和卻又無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讓他無法跪下。
“名號不過虛妄。”
“你我今日相遇,即是緣法。
能否找到柴言,能否入他門下,看你自己的造化。”
張云淵看著他,最后提點了一句。
“記住,心誠則靈,毅力為先。外功之路,無有捷徑,唯‘苦’與‘恒’二字而已。”
說完,他便不再多言,帶著那個自始至終都像個局外人一樣的馮寶寶,轉身緩步離去,身影很快便重新融入了那片深沉的夜色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那如虎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遙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許久沒有動。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眼中那團名為“希望”的火焰,燃燒得越來越旺。
柴派橫練,柴言。
他的人生,從這一刻起,有了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