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內,檀香裊裊。
張之維看著神色依舊有些恍惚的張楚嵐,語氣平和地開口道:
“楚嵐,這次羅天大醮,對你而言,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也是一場考驗。”
張楚嵐抬起頭,努力集中精神:“師爺,您說。”
“大會的冠軍,將會繼承我龍虎山的天師度。”
張之維緩緩說道,目光深邃,“這是我正一脈至高傳承,蘊含無上玄妙。
即便未能奪魁,若能取得亞軍,也能獲得老陸拿出的‘八奇技’之一的通天箓。
二者都是世間異人夢寐以求的機緣。”
張楚嵐一聽“天師度”和“八奇技”,頭皮就有點發麻。
他苦著一張臉,掰著手指頭數道:
“師爺,不是我沒志氣…可您看看這次都是些什么人啊?
諸葛家那個諸葛青,武侯奇門練得是神鬼莫測;
武當的王也,聽說太極拳和風后奇門練得出神入化;
還有咱們天師府的小師叔張靈玉,金光咒和雷法名不虛傳;
再加上王家的王并,天下會的風星潼…
哪個不是成名已久、根基扎實的高手?
我才正經練了一個月不到,這…這怎么跟人打啊?”
他眼巴巴地望著老天師,帶著最后一絲希望問道:
“師爺,您…您老人家有沒有什么速成的秘訣,或者獨門法寶,能臨時抱抱佛腳的?傳授我幾手唄?”
張之維聞言,非但沒有絲毫擔憂,反而呵呵笑了起來,臉上那副睡不醒的表情里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從容。
他輕輕拍了拍張楚嵐的肩膀:“好孩子,別有那么大負擔。
把這次比試,當作一次難得的歷練就好。
放開手腳,把你所有本事,甭管是正經練的還是自己瞎琢磨的,都給我使出來。”
他收斂了些許笑意,語氣變得鄭重了些:
“記住,這不僅僅是一場比賽,更是對你心性、毅力、應變能力的全面考驗。
哪個高手不是從一場場實戰中拼殺出來的?
這次羅天大醮,群英薈萃,正是你磨礪自身的最佳舞臺。好好把握住它。”
感受到老天師話語中的鼓勵和期望,張楚嵐心中稍定,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師爺。我會盡力的。”
他站起身,向張之維、田晉中和一直沉默品茶的張云淵分別行了一禮,“那…師爺,田師爺,小……小師爺,我先回去準備了。”
說完,他懷著復雜的心情,退出了茶室。
待張楚嵐的腳步聲遠去,張之維端起茶杯,目光轉向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張云淵,隨口問道:
“云淵,你覺得這小子…這次有幾分把握?”
張云淵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師兄,眼神平靜無波:
“把握?我不清楚。”
他語氣淡然,卻一針見血:
“但我看得出來,你想用‘天師度’把他困在龍虎山上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
張之維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張云淵繼續道:
“張楚嵐這小子,看著憨厚,骨子里卻比誰都精明,也比誰都敏感。
天師度意味著什么?是無上的力量,還是沉重的責任與束縛?
他未必全懂,但一定能嗅到其中的不尋常。
你想用這個‘餌’引他上鉤,把他困在這天師府里,保他一生平安順遂…
我看,你是白費心思。”
張之維沉默片刻,臉上并無被戳破心思的尷尬,只是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隨即又釋然地笑了笑:
“努力總還是要做一做的。成與不成,但求無愧于心。
不然的話,怎么對得起懷義當年的托付啊…”
張楚嵐心事重重地回到山下的臨時館舍。
一推開門,就看見馮寶寶盤腿坐在床上,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嘴里還念念有詞:
“哎呀,你個瓜娃子,躲到哪兒切咯?”
顯然正沉迷于“吃雞”游戲。
徐三坐在窗邊的書桌前對著筆記本電腦處理文件,徐四則翹著二郎腿靠在沙發上翻看一本封面花哨的雜志。
看到張楚嵐回來,三人反應各異。
馮寶寶頭都沒抬,依然沉浸在游戲的世界里。
徐三推了推眼鏡,關切地問:
“回來了?老天師跟你談了什么?”
徐四則懶洋洋地調侃道:
“怎么樣,傻小子,見到你那位‘年輕’的小師爺,世界觀重塑了沒?”
張楚嵐沒理會徐四的調侃,一頭栽倒在自己的床上,抱著枕頭翻來覆去,臉上寫滿了糾結和難以置信。
他猛地坐起來,看著徐三徐四:
“三哥,四哥!你們跟我說實話!那個張云淵…他真是我師爺?親的?老天師的師弟?這怎么可能嘛!
你們看看老天師,再看看田師爺,那臉上褶子都快跟風干的橘子皮一樣了,他呢?
皮膚光滑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這科學嗎?這合理嗎?你們是不是聯合起來搞我心態呢?”
徐三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張楚嵐床邊坐下,神色非常認真:
“楚嵐,這件事,我還真沒騙你。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
他頓了頓,回憶道:
“在我還是個半大孩子,剛跟著我爸接觸公司事務不久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云淵前輩,他就是現在這副模樣。我當時也跟你一樣,完全無法相信。”
徐四也放下雜志,難得正經地補充道:
“沒錯。后來我聽老爺子提起過,他跟你這么大的時候,云淵前輩就長這樣了。
幾十年過去了,我們從小孩變成大叔,老天師他們從中年變成老年,只有他…
歲月仿佛在他身上徹底停止了流動。這真的不是惡作劇。”
徐三接過話頭,語氣凝重:
“楚嵐,你不是一直想查清甲申年的真相,想知道你爺爺的過去嗎?
我們公司內部權限最高的加密檔案里,有明確記載且能確認的、完整經歷過甲申之亂并且至今仍在世的當事人,屈指可數。
而云淵前輩,就是其中之一,并且可能是知情最多、狀態最特殊的一位。
你想知道答案,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可能是唯一的途徑。”
張楚嵐聽完,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捏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可…這到底是為什么呢?如果是龍虎山的某種秘法,能讓青春永駐,那為什么老天師和田師爺不用?偏偏就他一個人這樣?”
徐三沉吟了一下,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的語氣說:
“關于這個,我倒是聽過一些流傳在極少數老一輩異人中的、未經證實的傳說。”
他看了看窗外,仿佛怕人聽見,“據說,在非常久遠的時代,久遠到現存的歷史記載都模糊不清的時候,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上,可能真的存在過…‘仙人’。”
“仙人?”張楚嵐瞪大了眼睛。
“對。”
徐三點點頭,“不老不死,移山填海,逍遙天地間,那就是仙。
甚至有猜測說,后來引起無數紛爭的‘八奇技’,其源頭,或許也跟這些遠古仙人留下的遺跡或傳承有關。”
他看向張楚嵐,“所以,有人猜測,云淵前輩之所以容顏不老。
或許…正是在某種機緣巧合下,觸及了真正屬于‘仙’的領域,或者說,得到了某種遠超現代異人理解的‘仙緣’。”
張楚嵐聽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喃喃道:“仙人…這世上…真有神仙?”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一旁,落在了那個依舊全神貫注打著游戲、眼神空洞、似乎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馮寶寶身上。
一個容顏不老的“小師爺”。
一個來歷成謎、實力恐怖、同樣看不出年紀的“寶兒姐”。
張楚嵐的心里,瞬間涌起了無數個問號,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深不見底的寒意和好奇。
他不知道該相信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個巨大謎團的邊緣,而這個謎團,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邃、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