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周圣,離開武當,張云淵沒有片刻停留。
他身負新得的“梯云縱”,只覺腳下山川大地都變得渺小起來。
以往需要數日跋涉的山路,如今不過半日光景便已穿行而過。
他一路向北,穿過豫地。
此地正值兵荒馬亂,千里沃野化作焦土,處處可見流離失所的難民。
張云淵見得多了,心也漸漸硬了起來。
他不是救世主,個人的力量在時代的洪流面前,渺小如塵埃。
他能做的,只是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偶爾出手,懲戒一些太過猖獗的兵痞匪寇,護得一方百姓片刻安寧。
更多的時候,他只是一個沉默的過客,將這亂世的景象,一一刻印在心底。
這便是師父口中的“紅塵煉心”。
渡過黃河時,濁浪滔天,仿佛一條掙扎的巨龍,發出沉悶的咆哮。
張云淵立于船頭,看著兩岸蒼茫的景色,心中那股出世的清凈道心,正被這入世的渾濁氣息,一點點地打磨、浸染。
進入晉地,山勢愈發雄奇險峻。
他的下一站,是綿山。
此行目的地,正是那座被譽為“天下第一道觀”的大羅宮。
與龍虎山、武當山這些聲名顯赫的正道魁首不同,大羅宮一向低調。
其門人極少在江湖上走動,與外界幾乎斷了聯系,便和龍虎山,也素無往來。
張云淵思量再三,決定不亮出天師府的身份。
他換上一身普通的青布短衫,將道袍行囊收入芥子空間,扮作一個前來尋仙訪道的普通香客,踏入了綿山的地界。
綿山山勢陡峭,古木參天。
行至半山,遠遠便能望見那座懸于峭壁之上的宮觀。
大羅宮的建筑群,幾乎是鑲嵌在絕壁之上的。
無數殿宇樓閣,依山勢而建,飛檐斗拱,雕梁畫棟,彼此之間以懸空的棧道相連。
云霧繚繞其間,時隱時現,宛如天宮仙闕,氣勢恢弘得令人窒息。
張云淵拾級而上,踏入宮門。
一股奇特的意境,瞬間籠罩了他的心神。
這股意境,不同于龍虎山的煌煌正氣,也不同于武當的圓融內斂。
它溫和,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三個字:忠、孝、真。
張云淵立刻就明白了這股意境的來源。
此地,正是千古流傳的介子推“割股奉君”,最終隱居成仙之所。
他沒有在大羅宮的主殿過多停留,而是憑借著對炁息的敏銳感知,循著那股意境最濃郁的方向,一路尋去。
穿過層層殿宇,繞過幾條幽深的回廊,他最終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后山石壁前。
石壁之下,有一個毫不起眼的石窟。
洞口不大,僅容一人通過,周圍長滿了青苔,顯然已許久無人問津。
但張云淵知道,就是這里。
那股“歸真”的意境,在此地濃郁到了極致,仿佛凝成了實質。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入石窟。
石窟內陳設極為簡單,只有一張石床,一張石桌。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但墻壁之上,卻刻著密密麻麻的字跡。
那并非什么功法秘籍,而是一個人在此地隱居時,日復一日記錄下的心境感悟。
從最初的憤懣不甘,到后來的淡然平和,再到最終的超脫物外,回歸本真。
張云淵靜靜地看著,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時光,親眼見證了一位耿介之士,如何在這方寸之地,洗盡鉛華,勘破世情,最終得道飛升。
他盤膝坐在石床之上,閉上雙眼,心神與這方天地的“歸真”之意,漸漸融為一體。
【叮!檢測到打卡地點:綿山介子推歸真處。】
【打卡成功!】
【恭喜宿主獲得獎勵:歸真咒(入門)。】
系統提示音響起的瞬間,一股玄奧的感悟洪流,涌入他的神魂。
那并非某種攻擊或防御的法門。
而是一種溫和到了極致,引導、促進身體回歸最本源狀態的咒法。
它可以加速傷勢的愈合,可以洗滌肉身的疲憊,可以讓消耗的炁更快恢復。
這是一種輔助性的咒法,卻又直指生命本源,玄妙無比。
張云淵心念一動,當即運轉起剛剛領悟的歸真咒。
一股暖流,自丹田而生,如春風化雨,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連日奔波積攢下的風塵與疲憊,在這股暖流的沖刷下,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消融、瓦解。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他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輕盈與活力。
之前因為趕路而略顯虛浮的炁,也重新變得凝實、圓滿。
整個人神完氣足,仿佛剛剛進行了一場長達數日的深度睡眠,狀態恢復到了巔峰。
“好一個歸真咒。”
張云淵緩緩睜開眼睛,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由衷的贊嘆。
這咒法,簡直是為他這種需要常年在外奔波的“打卡人”,量身定做的神技。
他站起身,對著石窟的四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既是感謝介子推留下的這方寶地,也是感謝系統給予的豐厚獎勵。
此行目的已經達到,他不愿在此久留,以免引起大羅宮修士的注意。
他悄然退出了石窟,循著原路,離開了這座隱世的“天下第一道觀”。
山風吹過,衣袂飄飄。
洗盡一身風塵的他,目光望向更北方的天空,腳步,也變得愈發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