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玄重重摔在地上,胸口劇痛,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三對一,勝之不武。
但阮濤臉上卻沒有絲毫羞愧,反而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他走到不省人事的李慕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迎鶴樓。
“今天看在你還不是全性的份上,留你一命。”
“不然的話,你必死無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神情各異的眾人,仿佛在宣告什么真理。
“不能選擇出身,選擇不了父親,但可以選擇師承。”
“自己擇師不慎重,被大家看不起,你怨不得別人!”
得了便宜還賣乖。
一番又當又立的說辭,讓樓內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然而,更無恥的還在后面。
侯凌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他被李慕玄一招擊敗,此刻只覺得顏面盡失,滿腔的怨毒無處發泄。
眼見李慕玄已經昏死過去,毫無反抗之力,他那扭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的快意。
“師兄說得對!跟妖人為伍的家伙,就不配當異人!”
他嘶吼著,一瘸一拐地沖了上去,抬起腳,竟是想朝著李慕玄那張沾著血污的臉上,狠狠地踩下去!
這一下,已經不是切磋,而是**裸的羞辱。
“住手!”
“無恥!”
火德宗的席位上,豐平與趙鐵山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他們本就對青竹苑以多欺少的行徑感到不齒,此刻見對方竟要對一個昏迷的人下此毒手,再也按捺不住。
兩人身上火光一閃,便要上前阻止。
然而,一只手卻橫伸而出,攔在了他們身前。
是一氣流的高艮。
他眉頭緊鎖,手指節已微微發白,顯然內心同樣在劇烈掙扎。
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他,又何嘗看得慣青竹苑這等卑劣行徑。
豐平怒不可遏:“高艮,你也要當縮頭烏龜?!”
高艮沒有看他,聲音低沉而壓抑:
“那人,是全性鬼手王的弟子。”
一句話,如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豐平和趙鐵山的滿腔怒火。
是啊,李慕玄的身份,就是原罪。
高艮的拳頭在袖中握緊,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等以正道自居,此刻若為他出頭,便是與青竹苑為敵,維護的卻是一個妖人之徒。
這口水,我們百口莫辯。
為了一個外人,將整個門派拖入這正邪難辨的泥潭,不值。”
他說的,是比單純的利益得失更加冰冷、更加無奈的現實。
豐平與趙鐵山被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胸中那股義憤填膺之氣,最終化為了深深的無力感。
他們怒目而視,雙拳緊握,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侯凌那只骯臟的腳,離李慕玄的臉越來越近。
樓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成了冷漠的看客。
張云淵將這一切,都靜靜地看在眼里。
青竹苑的仗勢欺人。
李慕玄的孤立無援。
以及高艮那番話。
那每一個字都透著“理智”與“正確”,卻又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情味的話,像一根根針,扎在他的心上。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家破人亡的那天。
那些兇徒的殘忍,與眼前侯凌的猙獰,何其相似。
而周圍那些看客的冷漠,與高艮此刻的“不值當”,又何其相似。
所謂的正道,就是這樣嗎?
為了門派利益,為了不得罪人,就可以對發生眼前的無恥行徑,視而不見?
他心中的道,不是門派之別,不是利益權衡。
是善,是惡。
是該管,還是不該管。
眼前的景象,讓他無法再袖手旁觀。
就在侯凌的腳底,即將印在李慕玄臉上的那一瞬間。
張云淵,動了。
他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身形一閃。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影子,便鬼魅般出現在了場中。
他出現的時機,妙到顛毫。
正好卡在侯凌的腳即將落下,而阮濤等人因為勝券在握而心神最松懈的那一刻。
張云淵輕描淡寫地一揮手。
他沒有用雷法,也沒有用任何霸道的勁力。
只是簡簡單單地,用武當的以柔克剛催動大如意勁,一股柔和卻又綿長,不容抗拒的勁力,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蕩開。
這股勁力,像水波,像云霧。
它沒有傷人的意圖,只是輕輕一撥,一引。
正處于暴怒和得意中的侯凌,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柔勁托住了自己的腳腕,讓他那勢在必得的一腳,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再也無法寸進分毫。
而他身邊的阮濤和其他兩名青竹苑弟子,也被這股柔勁一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開了兩步,瞬間打亂了他們原本的站位。
僅僅一揮手,便將四人隔開,化解了眼前的危局。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舉重若輕。
“諸位。”
張云淵平靜地站在四人中間,擋在了李慕玄的身前。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同為異人,切磋點到為止,何必下此重手。”
“你他媽是誰?敢管我們青竹苑的閑事!”
侯凌被壞了好事,勃然大怒,張口就罵。
阮濤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了下來,他死死地盯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年,眼中寒光閃爍。
“小子,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否則……”
他的威脅還沒說完,聲音卻戛然而止。
他和侯凌等人,都看清了。
看清了那個少年身上,一閃而逝的,那層薄薄的,卻純粹到極致的……
金色光芒!
那光芒雖然微弱,雖然只出現了一瞬,但那種堂皇正大,鎮壓萬邪的氣息,在場的所有名門弟子,都絕不會認錯!
“金……金光咒?!”
阮濤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有些尖銳。
“你……你是龍虎山的人?!”
一瞬間,整個迎鶴樓,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身形清瘦,面容平靜的少年身上。
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