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淵看著眼前的圓形炁局,又看了看身旁那個眼神狂熱的男人。
無根生的野心,像一團火,幾乎要將這幽深的石室都點燃。
“召集天下奇人?”
張云淵輕聲開口,將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
“就為了解開這個炁局?”
“不。”
無根生搖了搖頭,臉上的興奮絲毫未減。
“不是解開,是參悟。”
他伸手指著那古老的法陣,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
“云淵,我有種預感。”
“這炁局里殘存的,是一縷真正的‘道緣’。”
“若能領悟,便可一步登天,實力得到本質的飛躍,遠非世俗那些功法可比。”
他頓了頓,試圖用更清晰的語言來描述那種感覺。
“那不是單純的炁量變多,或是招式變強。”
“而是……能讓你觸摸到這個世界最根本的規則。”
無根生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巖壁,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他臉上的興奮,漸漸被一絲復雜難明的惋惜所取代。
“說起來,我又想到了三一門的左若童。”
“那個老頭子,一輩子就為了練成他那個狗屁‘逆生三重’。”
無根生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毫不掩飾的憐憫。
“他耗盡心血,窮極一生,好不容易在我的幫助下,摸到了那層門檻,結果發現前面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然后,道心就崩了,活活把自己給氣死了。”
無根生搖了搖頭,仿佛在為一個天才的隕落而感到不值,但那眼神深處,卻又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你說,可不可惜?”
“他追求了一輩子的東西,在我看來,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他就像一只井底的蛤蟆,以為自己看到的那片天,就是整個世界。”
無根生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他,還有這世上絕大多數的異人,都是一樣的。”
“他們在一個小小的井底里,為了爭奪誰能跳得更高一點,誰能多看一眼井口的光,就斗得你死我活,耗盡了一生。”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眼前的炁局之上,那股狂熱的火焰,重新燃燒起來。
“可我們不一樣,云淵。”
“我們有機會跳出這口井,去看看外面那片真正的星辰大海!”
“我們可以在這里,追求更宏大、更真實的力量,去改變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而不是為了那些井底之蛙般的境界,去進行那些毫無意義的爭斗!”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在空曠的石室中回蕩,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張云淵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無根生那團燃燒的火焰上。
“這緣分,恐怕并非誰都能輕易獲得的。”
他看著這玄奧復雜的炁局,又想起了外面那混亂兇險的二十四節谷。
“能走到這里的,又有幾人?”
無根生臉上的狂熱,在聽到這句話后,微微一滯。
隨即,他爆發出了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石室中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他重重地一拍大腿,看著張云淵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與贊嘆。
“你小子,總能一針見血!”
無根生笑聲一收,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高深莫測。
“你說的沒錯。”
“這緣分,本就不是給所有人準備的。”
他坦然承認。
“這,本身就是一場考校。”
無根生臉上的笑容,帶上了一絲狡黠。
“那谷口的天然炁局經我之手改過以后,現在比你我上次來時,要兇險十倍不止。”
“現在,如果沒有你我這樣的‘引路人’開道,能活著走到這里的人,萬中無一。”
“未來我帶到這里來的人,我也會先告訴他們這其中的兇險。”
“不敢來的,只能說他們與大道無緣,智慧不夠,毅力不堅,德不配位。”
他攤了攤手,語氣平淡,卻又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決絕。
“弱小,本身就是一種罪。”
“弱小的人,沒有資格去追求更強大的力量,更沒有資格去改變這個世界。”
“他們連自己都度不了,又談何度人?”
張云淵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終于明白了。
無根生,這個看似隨性不羈,游戲人間的全性代掌門,其內心深處,竟藏著如此宏大的野心,和如此冷酷的準則。
他不是在尋找同伴。
他是在篩選“同類”。
篩選出那些和他一樣,敢于挑戰一切規則,擁有大智慧、大毅力的“非凡之人”。
然后,帶領他們,去掀翻這個舊世界。
“所以……”
張云淵看著他,緩緩開口。
“你所謂的‘召集天下奇人’,其實是一場規模浩大的‘資格考試’?”
“而這二十四節通天谷,就是考場?”
“可以這么說。”
無根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而你我,云淵。”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張云淵的肩膀。
“就是這考場里,第一批,也是目前唯二的,合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