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強這幾天總覺得媳婦不對勁。

似乎格外討好著他，洗衣做飯，端茶倒水，謹小慎微的。

甚至還給他端洗腳水。

自從他確診了有病，雖然他媽還死鴨子嘴硬，把臟水潑到小梅身上。

但他自己是處處討好著小梅的。

沒種可以借種，但如果沒了地，有種子也沒有用。

他還指望著小梅的肚子呢。

比如，他以前從不進廚房，后來也能炒好幾個菜，給小梅做幾道愛吃的飯菜。

他以前從不洗衣服，后來自己的襪子內褲都自己洗，還幫著把小梅的也洗了。

他以前跟農村的大多數男人一樣，大男子主義，后來學會了看小梅的臉色，哄著小梅開心。

這兩年，他都習慣了討好小梅。

也習慣了小梅偶爾的嬌氣和壞脾氣。

小梅有時候說他媽壞話，他也嘿嘿一笑，認了。

可是這幾天，小梅變了。

就在剛才，小梅給他兌了洗腳水，又給他削了個蘋果，低聲下氣的撿起他的臟襪子拿去洗。

他叫住小梅：

“你怎么了？你這兩天怎么怪怪的？我沒惹你吧？”

小梅垂著眼簾，怯怯的，也不說話，撿起臟襪子走了。

等他泡完腳，出去倒洗腳水的時候，發現小梅一個人坐在樓梯上，也不開燈，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這兩天覺得你不對勁！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訴我，老公什么都可以答應你。”

小梅悶悶的說：

“沒事，你快睡吧，白天累了一天。”

“是不是媽又給你打電話了？”

“沒有。你別瞎猜。”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也沒有。”小梅的聲音帶了點哭腔。

周強急了，抱住媳婦：

“你到底怎么了？孩子你要是不想生，咱就先不生，等你想生的時候咱們再想辦法。余東利那事我也是說著玩的，我怎么舍得你。小梅，你別嫌棄我。”

小梅突然捂住他的嘴，撲進他懷里。

“周強你別說了，你對我這么好，我有什么資格嫌棄你。”

夫妻倆在黑暗中擁抱了一會，周強覺得這是最讓他心安的時候，只要把小梅留住，他就有希望有個孩子。

至于這孩子是不是他的種沒關系，只要是小梅肚子里出來的，只要小梅和他不說，誰知道孩子是別人的種。

養恩大于生恩，養著養著就是自己的了。

這是他媽給他的支的招，目前來看，也是最劃算的方案，不用花錢。

他還動過買個男孩的心思，但是太貴，他媽不舍得花錢。

懷里的小梅突然問：

“周強，如果是我沒有生育能力，你會嫌棄我嗎？你會不會不要我？”

周強想也沒想，說道：

“說什么傻話呢，現在是我有問題。”

“我是說，如果。”

“如果是你……”周強想了想，這問題不好答。

在農村，如果女人不能生孩子，肯定是不行的。

誰會養個不下蛋的雞。

讓夫家絕后，這在古代也是要被休妻的。

前幾年鎮上有一家姓程的，娶了個媳婦不能生育，最后退了彩禮，離婚再娶。

那女的據說后來也嫁了，嫁給一個喪妻的老男人，嫁過去當后媽。

但現實是他不能生育，他得討好著小梅，肯定不能說實話。

“嗐，小梅，別亂說，哪有什么如果，如果是你，我掙錢給你治唄。”

“如果治不了呢？”

“行了行了行了，回去看電視了，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他不由分說，把小梅拉進屋里，關了門，看電視。

小梅卻不依不饒，又黏著他問：

“周強，你愛不愛我？”

“愛。肯定愛。”

“如果我做了錯事，比如欺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周強煩得不行：

“咱倆從小就認識，又結婚這么多年了，你有啥是我不知道的，錢和存折都在我手里，你能騙我啥！別瞎想了，看電視吧。”

還順便給小梅捏捏腿，小梅白天忙了一天。

可是這還沒完。

周強發現小梅接下來這兩天心不在焉。

一定有心事。

難道她跟余東利私底下有來往？

他仔細觀察了，一點兒跡象也沒有。

上回他跟小梅提過想接近余東利，小梅當時就翻臉了，氣得哭了一場。

還說：

“讓人家老婆知道了鬧上門來，我還活不活了！”

小梅心神不寧，他也不放心。

但他也不敢問。

晚上，小梅給兌完洗腳水，洗完襪子，倆人坐在屋子里，電視開著。

小梅突然關了電視，垂頭看著他。

那樣子，一看就是有話跟他說。

他心里突突的，很怕。

一直很怕小梅跟他談判。

“你怎么了小梅，你最近反常的很。”他掩飾住自己的忐忑，先問了一句。

沒想到小梅噗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哭道：

“周強，我對不起你！我再也不能騙你了，我良心受不了。你罵我吧，你打我也行！是我對不起你！”

周強一頭霧水，去拉小梅，小梅抱著他的腿死活不起來。

“你怎么了，這是什么意思？”他問。

小梅一邊抹眼淚，一邊說：

“周強，我騙了你好幾年，你打死我吧！你沒毛病，是我的問題，那年在縣醫院，是我不想喝你媽弄的那些中藥偏方了，我才想了個辦法，騙你說你有無精癥！

實際上，有病的是我，我天生卵巢功能不好，生不了孩子，醫生說也治不好。我怕你不要我！周強，我孤靈靈一個人，娘家也沒人了，我不能生孩子你媽肯定讓你離婚，我后半輩子可怎么活！我不該騙你！我錯了……周強，你打我吧！”

周強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說一遍？”

“是我騙了你，你沒病，是我的問題，我花錢弄了個假的化驗單！我錯了，周強，我是真的害怕喝中藥，害怕吃蛇肉，才想了這么個辦法！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錯，但我求你別不要我！一日夫妻百日恩……”

周強一把薅住梅愛蓮的衣領，把人提溜起來。

眼里燃著怒火，像是要把眼前的女人燒成灰。

“你他媽……”

周強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媳婦撕了。

這兩年，他受了多大的屈辱啊！

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周強不行，沒種！

鎮上的男人背地里都笑話他白耕著地，沒有收成。

有時候看見交配的公狗他都羨慕。

他天天討好著這個女人，看她臉色，變著法的哄她開心，為了求著她同意借種，他連男人的尊嚴都不要了。

原來竟然都是這個女人的陰謀！

兩年的屈辱在這一刻全部化作憤怒。

他一巴掌扇在梅愛蓮臉上：

“賤貨！打你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