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桑琳堅持要跟她一起在酒店吃。
桑琳來的時候帶了個小女孩。
她知道桑琳有個女兒,沒想到這孩子這么可愛。
4歲,叫朵朵,被桑琳打扮得跟布娃娃似的。
陸小夏聽桑琳講過一次。
桑琳離過婚,她跟前夫是官商聯姻,兩口子結婚十年,生了兩個兒子,還是尿不到一個壺里,最終離婚收場。
當時桑家生意遇到了麻煩,桑琳自顧不暇,撫養權官司輸了,兩個兒子都判給了前夫。
這個女兒是她離婚五年后生的,生父是誰,只有桑琳知道。
桑琳的原話是:
“女兒是我借的種生的,我找了個皮相好,智商高的,騙個種,當然咱也不能白用人家,我變相給了點種子錢。我就想生一個誰也搶不走的孩子?!?/p>
陸小夏當時瞠目結舌,被這前衛的思想震碎了瞳孔。
如今見到了4歲的朵朵,她不得不感嘆,皮相好果然有用,至少孩子生出來賞心悅目。
4歲的朵朵此刻一臉不情愿的看著陸小夏,可愛的小孩生起氣來更可愛。
桑琳笑道:
“朵朵對你有意見了?!?/p>
“啊?為什么?”陸小夏驚訝。
“因為我昨晚沒回家,朵朵說,你把她媽媽搶走了。”
陸小夏嗔了她一眼:
“你說你一個當媽的,不在家陪孩子,非要來跟我湊在一起?!?/p>
“當媽也得有自己的空間啊,我得喘口氣啊,再說我不得陪陪甲方嗎?!?/p>
陸小夏撇撇嘴。
蹲下去,摸了摸朵朵懷里的布偶兔。
沒敢抱朵朵,一抱孩子,就忍不住陷在某些回憶里,泥足深陷,久久無法自拔。
晚飯吃的是酒店的自助。
各自取了食物,桑琳就開始不緊不慢的跟她講家族企業里那些爭權奪利的破事,她權當聽故事了。
朵朵用兒童餐具跟一盤意面奮戰正酣,聽她倆聊得密不透風,小孩姐又不高興了。
“媽媽,我也要說話!你不能只跟、姨姨、聊天。朵朵也要說!”
桑琳笑著哄道:
“好好好,朵朵說,朵朵跟姨姨聊天好不好?”
“好,朵朵會唱歌,姨姨你要不要聽歌。吞扣吞扣里特斯搭……”小家伙說著說著就唱起來。
陸小夏的心猛的一沉,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
她的大女兒暖暖,小時候也經常奶聲奶氣唱這首歌,后來于文禮家暴變本加厲,孩子們別說唱歌了,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個個都變成了沉默寡言的小孩。
“朵朵還會唱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dear baby……”
陸小夏心頭又是一酸。
她給心心買過一個小熊,小熊肚子上有個開關,打開就能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磕磕絆絆的唱完,朵朵見她呆坐,問道:
“我唱得不好嗎,姨姨怎么不笑?”
陸小夏連忙扯出一個笑。
“好聽,朵朵唱得特別好聽?!?/p>
她好羨慕,好遺憾,也好心疼。
她那幾個可憐的女兒,要是能在這樣的條件下長大該多好。
桑琳起身把朵朵小臉擦干凈,又把孩子從兒童餐椅上抱下來。
朵朵偎在她身邊,一邊拍著手,一邊又開始唱:
“好一朵美膩滴茉你花,好一朵美膩滴茉你花……”
陸小夏笑著笑著眼眶就酸了,她把朵朵抱在懷里,細細感受著那小小的身體的觸感。那細軟的頭發,跟小沫沫一模一樣。
她好想好想自己的孩子。
朵朵從她懷里掙出來:
“姨姨還想聽什么,你點!昨天晚上周阿姨教的歌好奇怪,我還沒學會!”
桑琳解釋道:
“周阿姨是朵朵的保姆,從月子里就開始帶朵朵了。”
朵朵:
“周阿姨昨天晚上教我唱,北風拿個錘,雪花拿個瓢,我問她,為什么北風拿個錘,雪花拿個瓢,雪花為什么不能拿錘,北風又沒有手,怎么拿錘呀,周阿姨還笑我……”
桑琳笑瘋了。
陸小夏笑出了眼淚。
假裝是笑出來的眼淚。
朵朵不理解,捧著陸小夏的臉,又捧著媽媽的臉,生氣了:
“你們笑什么呀!姨姨,媽媽,別笑啦!哼,不跟你們玩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
桑琳感嘆:
“小夏,我有了女兒以后,沒有一天不在感嘆,我怎么這么好命,能有個女兒。你將來生孩子,一定要生女兒!”
陸小夏笑,眼里都是心酸。
她做夢都在想,把暖暖、心心和小沫,還有那個沒來及起名字就被于文禮送走的孩子,從上一世轉移到這一世來,把她們重新養育一遍。
她現在有這個能力了。
吃完飯,桑琳帶著朵朵回家去了,朵朵今天跟著來,就是防著姨姨把媽媽拐跑。
她送完母女倆,轉身回大堂。
看看表,8點半了。
她在等桑珉的電話。
不經意間抬頭,在大堂東側二層的茶吧的欄桿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沖她招招手。
正是她等的人。
原來他早到了。
她順著大堂一側的旋轉步梯上了二層。
這個時間,茶吧只有桑珉一個人,又是一身黑,黑色短寸,麥色皮膚,上身黑色圓領衫,肌肉鼓鼓囊囊的把T恤撐得很飽滿,黑色工裝褲,高幫靴。
在最靠里的桌子前站著,沖她晃了晃手里的檔案袋。
“吃了嗎?”陸小夏問。
對面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揣度怎么回答,而后,認真回了兩個字:
“沒有。”
“……”陸小夏反倒不知說什么了。
本來只是客氣一下,寒暄而已,中國人都懂的,誰也不指望這句“吃了嗎”能得到一個有實質意義的答復。
可是她現在得到了這樣一個答復。很認真的那種。
“那你……我跟桑琳剛吃過?!?/p>
“我知道?!鄙g氤谅暣鸬馈?/p>
原來他真的早就到了。
桑珉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似乎是看出了她剛才的一閃而過的窘迫。
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檔案袋,從桌面上推過來。
“加了個急,還好沒有食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