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夏昨天晚上就回了京州。

公司有一份重要合同等她回去簽字。

一大早去公司，攢了兩周的會，攢了兩周的事，一整天都安排得滿滿的。

中午的時候正好王伊給她打電話，說王儷已經清醒了，想見她一面，她應下了。

她去大滄縣一趟，跟王建駟的交涉沒有結果，還挺挫敗的。

正好，找這姐妹倆商量商量，看看下一步怎么做。

忙了一天，精疲力盡。

本來想第二天再去的，鬼使神差的，頂著晚高峰，開著車還是去了醫院。

今天王儷已經被允許探視了。

王儷從妹妹那里聽說了這位金主墊付醫藥費的事，見了她，態度比以前客氣了許多。

但語氣依然平靜。

“謝謝。”

“不客氣。”

“你上次查的那個姓曾的，現在怎么樣了？”

她問的是曾正安。

這就輪到陸小夏道謝了。

她付了兩萬錢，本來要查曾正安貪污公款，違規招投標的證據，沒想到王儷額外送她的消息幫了她大忙。

“謝謝你額外送的消息。后來你不干了，我只能自己蹲點。舉報那個人嫖娼，抓捕過程中姓曾的襲警，肯定要坐牢，還沒判呢。不過那件事已經翻篇了。你好好養身體。”

后面的話她沒好意思說。

她想說：

“好好養身體，然后查查你后媽，以你的業務能力，跟桑珉配合，一定能把你后媽的血色往事查出來，把你后媽的同伙揪出來。興許還能把你親爹判個包庇罪，這樣拆遷款和房子也許就有戲了。”

等王儷恢復了，再說吧。

“你是怎么開始做這一行的？”她好奇。

王儷疲憊的笑笑：

“剛開始在電子城打工，賣殺毒軟件，老板和老板娘都是電腦高手，我跟著她們入了行，感覺很有意思，學了不少東西。后來跳槽，這些年做的都是網絡安全相關的，做久了也算懂點技術，沒什么。后來得了病，就沒法工作了。這不是為了生計嘛，過去的老客戶有找我的，就接點私活兒，其實是違規的。但沒辦法，身體這樣，上不了班，只能做點這種見不得人的……但我也不是什么活兒都接，傷害人的事肯定不干。”

王儷語氣雖然平靜，但手指一直在局促的卷著被子邊角。

陸小夏想，這又印證了3796的那句話：

好人總是拿道德來約束自己，且他們的道德標準都比較高。

王儷拿技術掙點錢，就覺得自己不合規。

而有的人，總是意圖拿道德去約束別人。

“沒事，你給我提供的資料和信息，救了一個人。不對，是救了一個家，三個人。”

王儷的眼睛亮了亮，亮光一閃即逝。

她也才二十八歲，疾病使她身上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我欠你的錢，我會還的。”

王儷看著她，也許是把她當債主了，眼里沒了往日的孤傲。

陸小夏笑著，盡量語氣平靜：

“放心，你肯定還得上。我去你家了，也見了你父親。”

王儷和王伊同時抬頭看向她。

陸小夏挑重要的把自己去大滄這一趟的收獲說了一下，把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給姐妹倆。

“這一趟最大的收獲是這個。”

王儷拿著親子鑒定，跟妹妹一起翻了一遍，冷笑：

“你不了解，王建駟那個人，他就算知道小虎不是親生的，他也不會把錢給我，我猜他會假裝不知道，不承認，把小虎當成親生的，他就是想要兒子，想瘋了。他以前還打算買兒子呢。”

陸小夏嘆氣，真是知父莫若女。

她見王儷神色疲憊，就閑話了兩句，跟姐妹倆告辭了。

……

方蘭打出租車進了京州，一進市區，就立即下車。

換了輛京州的出租，直奔京州東腫附屬醫院。

王建駟的大女兒生了病，一直在這家醫院治病。

他們跟這個大女兒打過官司，對方提供的醫療憑證上都是那家醫院。

上次二女兒回家來鬧，跟王建駟大吵一架，把病歷甩到王建駟身上，病歷上面也是這家醫院。

二女兒最近一次給王建駟電話里吵架，發短信，說姐姐病重，要回來借錢，短信里面提到的醫院還是這家。

多么諷刺，她天天罵這個得了絕癥的大女兒白花錢，與其人財兩空不如早早死了還能省點錢。

如今窮途末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安置小虎的，竟然是這個得了重病的大女兒。

王建駟在大滄有一個弟弟，但因為拆遷，兩兄弟早就反目成仇。

她又是孤兒，沒有親人。

思來想去，王儷是最合適的人選。

她能養同父異母的王伊，就不會不管小虎。

到了醫院，她打聽了血液科病房。

路上就把手機卡扔了，以防被定位。

此刻，那幫條子絕對想不到她會來京州找王儷吧，這就叫出奇制勝。

打聽到血液科在五樓，她拉著小虎進了電梯。

上到五樓，在護士站問清楚了，王儷的確在這里。

她把小虎拉到樓梯間，握著孩子小小的肩膀：

“小虎，媽媽有重要的事，一會兒你去那里，那里叫護士站，里面穿白衣服的護士阿姨，看到了嗎，你跟她們，就說找王儷，你大姐姐，你乖乖的……跟姐姐在一起！”

孩子搖搖頭：

“我跟媽媽一起！”

方蘭艱難的露出一個笑，抱了抱兒子：

“媽媽給你買的大恐龍到了，我去取回來。你先去找大姐姐，媽媽取了恐龍就來接你。”

“什么姐姐？”

“小虎有兩個姐姐，大姐姐叫王儷，二姐姐叫王伊，就上回來咱們家的，跟爸爸吵架的那個。”

“她們跟爸爸吵架，好兇，我不要找姐姐！”小虎說著，抱住了她的大腿。

方蘭的眼淚瞬間涌出眼眶。

但沒有時間了，她一把把兒子拽起來，聲音冷厲：

“不許哭！你必須聽話，否則大怪物會把你抓跑！你要大聲跟護士阿姨說，找王儷，護士阿姨會帶你去找姐姐！姐姐叫什么？”

孩子可憐巴巴的答：

“叫王儷……”

“小虎真棒！乖，見了姐姐，你要就抱住姐姐的腿，大聲喊姐姐，一定要跟緊大姐姐，一步都不要離開，如果她要趕你走，你就哭！要不然大怪物會來抓小虎！小虎的姐姐很厲害，能打跑怪物！”

小虎一雙大眼睛，懵懵懂懂的，被媽媽推出樓道門。

方蘭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原來心碎是這種感覺啊。

看到孩子小小的身影走進護士站，抬頭跟護士說話，她抹了把眼淚，轉身飛速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