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夏已經打電話給財務了。
讓司珍珠去領錢。
臨走時還說了幾句閑話:
“你看這才幾天,你就從我這賺了凈利潤一萬二,這生意不比上班強?現(xiàn)在大家都開始搞電子商務,網上開店,你可以摸索摸索,網上開店成本低。也可以去商場或超市的出口處開店,都是不錯的,也可以設計點情侶款。反正你的手藝也是你的愛好,既玩得開心,還能賺錢,我都羨慕你。以后生意好了再招幾個人,慢慢就做起來了。”
從財務那領了錢出來,司珍珠感覺還像做夢一樣。
這就賺了過去四個月的總和?
她沒有回家,立即去了家附近的商場。
陸小夏剛才說的情侶款啟發(fā)到她了。
這家商場五樓電影院邊上,靠著扶梯的位置,有一個位置在招商。
前幾天女兒跟同學看電影,她不放心,把孩子送到電影院門口,無意間看到的。
先在這里租個攤位,編一些情侶款,肯定能賣掉。
反正以前在辦公室坐著也是坐,坐滿一個月掙也才三千塊。
現(xiàn)在換個地方坐著,做自己喜歡的事,還能賣錢。
攤位也很簡單,把她在家里用的那套家伙事搬過去,成品掛出來,再做個廣告招牌就行了。
陸小夏可真能耐。
她在心里感嘆。
這姑娘看著年紀也不大,卻這么有想法,隨便點撥一下,一個生意就成了。
怪不得人家生意能做那么大呢。
這姑娘真不錯,就是冷冰冰的,話少,不愛笑,就算笑,那笑也很淺,淺淺浮在嘴角,很傲氣的樣子,讓人不敢接近。
有能力的人都這樣吧。
自己這生意是人家點撥的,得好好干,不能讓小姑娘看扁了去。
又在心里密密的算起了賬。
家里有不少存貨,有手繩,也有項鏈。
就算一天賣一條,租金就有了。
多賣一條就是利潤,多賣兩條,一個月下來就比上班強多了。
人一旦沒有了退路,就只能勇往直前。
說干就干。
去了商場,打了招租電話,當天就把合同簽了,找人來量尺寸,訂做櫥窗柜子和廣告招牌。
三天后,她就把工作臺搬了進去。
女兒周梓寧還納悶呢。
前幾天媽媽天天以淚洗面,這幾天突然就變拼命三娘了,點燈熬油的畫圖、編繩,比她寫作業(yè)都勤奮。
在青春期小孩看來,只要這個媽不哭不作,保障后勤,她就覺得天下太平。
……
日歷上的數(shù)字,很快翻到了年底。
趕在過年之前,陸小夏回了一趟平州。
一方面外婆兩個月前做了白內障手術,她擔心,回去看看。
另一方面,表哥表嫂添丁,孩子辦百日酒,回去喝喜酒,隨喜禮。
順便處理一些平州店鋪的事宜。
這天從銀行辦完事出來,對面有一家商場。
準備去那里買幾套衣服,給表哥表嫂的寶寶買。
她準備了一個大紅包,但總覺得只送紅包缺了點人情味。
買完衣服,開車從商場出來的時候,突然看到車子前面,一輛農用三輪靠邊停著,車廂斗里拉了半車蓮藕。
一個男人穿著臟兮兮的軍大衣,腳上的膠皮鞋上還帶著黑泥,正坐在一旁的馬扎上,一只手里拿著電子喇叭叫賣,另一只袖筒空蕩蕩的:
“蓮藕!新鮮蓮藕!剛出塘的大勝莊蓮藕!早上剛挖出來的,誰吃誰長心眼,越吃越聰明!10塊錢三斤!過年桌子上多盤菜!涼拌燉湯有營養(yǎng)!”
那人不經意間回頭,陸小夏看清了對方的臉。
于文禮。
心里微微一顫。
這兩年平沙制藥廠先是經歷了改制失敗,后來賣給了副廠長崔永久,成了私企。
崔家前年被人尋仇,兒子出車禍死了。
平沙制藥廠的地皮早被崔氏父子賣了,崔永久因侵占國有資產罪坐了牢,買家后來也坐了牢。
因糾紛復雜,到現(xiàn)在廠子荒著,地皮荒著。
完全錯過了經濟高速增長的紅利。
她上一次回來時路過平沙制藥廠,家屬院那一片已經破敗不堪,垃圾遍地,草長蠅飛。
能搬走的人都搬走了,不能搬走的人,抱著“拆遷”的夢,原地苦守著。
她在路口還遇到了蹬三輪的陳萬年。
當初崔永久把廠子變成私企的時候,連哄帶騙,用很低的價格就買斷了工齡。
這幫工人現(xiàn)在都變成了無業(yè)人員。
大多數(shù)人都靠蹬三輪為生,陳萬年就是其中一員。
崔家倒了,于文禮也沒了后臺。
大勝莊蓮藕……陸小夏唇角的笑意比這冬日的空氣還要冷。
她最清楚了,大勝莊有一個大池塘,塘里的蓮藕在平州很受歡迎。
每到年關,當?shù)卮迕窬蜁谏徟旱绞欣镔u。
池塘是屬于村委的,村委給個批發(fā)價,誰愿意掙這份錢就自己下塘挖,自己拉去市里賣。
挖藕是個苦力活,還臟,一般人不愿意掙這份錢。
上一世于文禮就很看不起挖藕這個體力活。
有一年于文禮出去打牌輸了很多錢,家里連給孩子買奶粉的錢都沒有。
于文禮的叔叔勸他也去挖藕賣藕,于文禮說:
“我就是去要飯也不干那種活。”
他當然沒有要飯,他把老婆賣給了徐海良一夜,平了債,還換回了一輛二手捷達。
陸小夏習慣性的捏了捏拳頭。
現(xiàn)在,于文禮在賣蓮藕。
不知道他這一世的老婆秦紅秀在做什么。
年關,路上堵得厲害。
她的車隨著車流往前挪,經過農用車的時候,她透過玻璃看清了于文禮。
一身臟泥,臉上也沾了一道泥,一嘴爛牙,臉上好幾塊黑色的疤,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都不止。
那些把挑揀蓮藕的買家里,有人想把蓮藕上的泥和枝柄掰掉,以減輕重量。
于文禮一邊聲嘶力竭的叫賣,一邊戾氣滿滿的呵斥他們。
聲音力透玻璃,沖擊著陸小夏的耳膜。
車膜是防窺的,于文禮看不到她。
駛離了那片區(qū)域,陸小夏心頭的不適感才慢慢消除。
她打開手機通訊錄,找到一個備注為“黃姐”的人,打了個電話。
黃姐當年在平沙紙箱包裝廠工作,跟秦紅秀在同一個辦公室,跟陸小夏有過幾面之緣。
寒暄了幾句,她問了問以前認識的人的情況。
其中包括秦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