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珉嚇得一個哆嗦,臉色驟變。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他問。
油門沒有停,怕后面的人追上來。
陸小夏擺擺手,沒說話,眼底瞬間涌起一股重重的酸意。
胎動了。
她現(xiàn)在對外宣稱懷孕剛滿三個月。
但她自己清楚,自己實際懷孕已經(jīng)四個半月了,一直沒有胎動。
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太勞累,影響到了孩子。
沒想到,剛剛車子啟動的一瞬間,她感覺到肚子里微微一動。
她不敢相信,又沉住氣,穩(wěn)住心神,把注意力都凝聚在肚子上。
又動了。
那是種奇異的感覺。
她自作主張的給自己孕育了一個親人,現(xiàn)在,她和那個小生命之間,信號聯(lián)通了。
她似乎聽見那個小生命在敲門,敲著她的肚皮,說:
“媽媽你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了。
這種感覺比當初看到驗孕棒上兩道杠還要喜悅。
桑珉還在緊張,她壓住想要分享的喜悅,壓住眼里那差點涌出來的百感交集的液體,淡定的對他說:
“沒事,沒事,就是剛才太緊張了,累了,你好好開車。”
這回桑珉不敢觀星賞月了。
油門踩到飛起,他拿出平生最佳的技術(shù),車子開得又快又穩(wěn)。
四十分鐘后,進了市區(qū),桑珉依然緊張:
“直接去醫(yī)院吧,還難受嗎?要不要緊?”
他拿不定主意,感覺她很累,需要回家休息,可是又怕她出事。
陸小夏搖搖頭,眉眼淡淡,語氣故作輕快:
“沒事,不用去醫(yī)院,太累了,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怎么能讓桑珉帶她去醫(yī)院呢。
一去就露餡了。
桑珉狐疑的看看她,看不出來有問題,也不好勉強。
陸小夏扭頭看看桑珉胳膊上的傷,心口不禁猛的一跳,朱信杰手里的鋼筋落下來的時候,他伸手去擋,砸在他的右臂。
一道青紫的傷痕,雖未見血,但很猙獰。
她抬眼看桑珉,又連忙垂下眼瞼,遮住眼里的心疼,拉開副駕駛前面的儲物盒,拿了一個小急救包出來。
又放回去。
“車子你先開著,你自己去醫(yī)院,掛個急診。必須去。”
她又強調(diào)了一遍:
“必須去。”
說著,她拉開車門,下了車。
桑珉把車子熄了火,也跟著下了車。
他欲言又止,問了句:
“這么晚了,他都不下來接你嗎?”
陸小夏站住。
突然想起路上的那個夢。
是她需要一個親人,是她需要一個孩子,是她負責孕育、生產(chǎn),鬼門關她自己過。
不想也不愿跟別人有關。
該結(jié)束了。
喬英秋的事也算解決了。
扳倒朱家,桑珉會帶著那些證據(jù)去辦。
想到這里,她露出一個平靜至極的微笑,解釋道:
“他這兩天有事,不住我這邊。朱家的事,你辦完了通知我一聲。桑珉,這次謝謝你。”
桑珉站住腳步。
他高,低著頭,路燈的背光把他的臉涂得漆黑。
她低下頭,不敢去看他臉上的情緒。
對桑珉,不是幾句謝謝和對不起能表達的。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逼自己說:
“對不起。桑珉,你很好,哪里都好,但是,你來晚了。我們都認命吧。”
她轉(zhuǎn)身,卻被桑珉拉住。
“我不認命。”
桑珉突然把她擁進懷里,聲音帶了些鼻音:
“你也別認命好不好。”
肚子里的小人兒心有靈犀似的又動了動。
她伸手輕輕的撫上肚皮。
差點沒繃住眼淚,這是血緣相關的三個生命,離得最近的一次。
以后不會有了。
她狠著心推開桑珉,喃喃道:
“晚了,就是晚了。”
對不起。
對不起。
……
……
到家已經(jīng)很晚了。
喬英秋還在等她。
她幾乎累到虛脫,躺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去洗澡。
喬英秋收拾著她換下的臟衣服,又去廚房給她煮了一小碗牛肉面。
她知道喬英秋有話要問她,但看她累,又不忍開口。
索性她主動解釋吧。
她一邊吃,一邊說:
“喬姐,你也不用有那么多疑問,就是趕巧了,我朋友在那邊做項目,你也知道,很多施工隊都住在你們鎮(zhèn)上,我朋友無意間聽人說朱信杰要把海鵑送給朱小樂,我就間接知道了。幸虧我去的及時,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托辭是路上就想好的。
喬英秋是個很單純的人,她知道。
果然,喬英秋信了,眼圈紅了。
“陸總,我怎么也沒想到,朱信杰竟然是這樣的人。謝謝你,這次真是多虧了你。”
陸小夏擺擺手。
“喬姐,我累得不想多說話。你忙去吧,明天就找房子去,先把孩子安置好。上學的事你放心,我會找人安排,肯定不耽誤海鵑學習。”
喬英秋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
只好起身,去把干干凈凈的廚房又擦了一遍。
……
……
兩天后,桑珉來還車。
他今天穿黑色T恤。
她發(fā)現(xiàn),桑珉的衣服很簡單,夏天總是黑白圓領T恤換著穿,秋天加一件夾克,冬天加一件羽絨服。
腿上總是各種各樣的工裝褲,軍用高幫靴。
胳膊露著,她看到他的傷,涂了藥,青紫消了一些。
“去醫(yī)院了嗎?”她還是問了一句。
“去了。”
桑珉語氣平淡,沒有過多的情緒。
這樣很好。
大家都是體面人。
臨走前,他的眸光還是在她的肚子上輕輕掠過,道了句:
“注意身體。”
“嗯。你也一樣。”
……
津市的生意平穩(wěn)的進行著。
她回京州做了一次產(chǎn)檢。
順便見一些老朋友。
比如,江一南給她打了三次電話了。
懷孕后,她一直在津州忙,還沒見過江一南。
猶記得在電話里把懷孕的事告訴他時,電話里沉默了好幾秒,他說要來津州見她,奈何她要忙東港的事,沒顧上。
這次回京州,正好跟江一南來個徹底的結(jié)清。
都懷孕了,他總該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