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寺在平州市內,據說有幾百年歷史了。
陸小夏小的時候,平州百廢待興,政府要修路,這寺礙事,都準備拆了,結果不知怎的,一夜之間有考古隊在寺下面挖出了舍利塔,還說是什么北魏的古寺。
后來,燃燈寺就大火起來。
高大的寺門重建起來,巍峨的大雄寶殿重建起來,舍利寶塔重建起來,大香爐和功德箱擺上來,又突然多出來了許多僧人。
幾年過去,平州燃燈寺成為遠近聞名的香火大寺。
跟蹤徐海良這么久,陸小夏發現,徐海良去了兩次燃燈寺。
上一次是六月二十八號,農歷五月十三,徐海良和一個光頭去燃燈寺燒頭香。
后來她去問過,那柱頭香,開過光的,120塊錢一根,他們一人燒了一根。
寺里的和尚還告訴她,農歷五月十三,是伽藍菩薩誕日。
第二次,就是今天。
她如今已經是佛系跟蹤了,還能再次跟到燃燈寺。
看來徐海良是真信。
她早就不信這些了。
上一世她哭求老天爺救命的時候,從來沒有哪個天爺菩薩聽見過。
如今重活一世,她對這世界既無所求,亦無所欠,更不屑于這些泥胎。
看著徐海良和光頭進了寺門,她也下了三輪車,走到寺門口的一家法物流通處。
她想跟上去看看,徐海良見的是誰,拜的又是誰。
也許就能發現些什么端倪呢。
法物流通處的墻上貼了一張佛歷,她湊上前去看了看,今天陽歷八月三號,農歷六月十九,觀音菩薩成道日,功德殊勝。
呵呵。
殺了人,再來找菩薩要功德,這是怎么做到自洽的。
她今天穿得素凈,黑衣黑褲,黑色涼鞋,齊耳短發,露出一段細白的脖頸。
臉上本來就一副慣常的冷肅表情,黑衣白膚的反差,越發顯得整個人像一朵清冷的寒地雪蓮。
進了寺門,隨著人流往正殿走。
卻已不見了徐海良。
正殿門外院里,兩側都是木架,上面掛著碩大的蓮花煙和盤絲香。
煙氣熏得人眼都睜不開,她假裝站院外,看墻上的一些壁畫和說明。
偷眼往正殿里面看進去——看到了。
徐海良正在大殿一角的一個桌案前,跟一個穿杏黃僧衣的人說著什么,僧人手里拿著一個簽筒。光頭就站在他們身邊。
這個年紀的徐海良還沒有發達,身上還帶著些匪氣。
不像上一世,被于文禮帶回家的時候,他已經發達了,名下產業眾多,成了平州有頭有臉的人物,穿著打扮很體面,戴著金絲邊眼鏡,壓住了一些匪氣,平添了幾分儒雅。
很快,徐海良和光頭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三支香,到殿外的香爐前,行了三個叩拜禮,姿勢很正規,看上去很虔誠,決不是隨意拜拜的那種。
“夏夏姐!你怎么也在!”
陸小夏嚇得心臟一個驚跳。
回頭,江一南站在身后,手里攥著一把香。身邊還跟著兩男兩女,拉著手。
高考完,很多學生談起了戀愛,她懂。
下意識的朝徐海良的方向瞄了一眼,徐海良也正在看她。
視線隔空對上。
徐海良暗紅色T恤,黑色褲子,比印象中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略微黑瘦些,少了些有錢人的派頭,但看她的眼神還是記憶中那樣,嚴肅中透著輕佻。
現在的他并不戴眼鏡。
興許上一世戴眼鏡也只是一種偽裝罷了。
心臟狂跳。
穩住!她暗暗告誡自己。
“嗯,我來燒香。”她穩住心神,沖江一南笑道。
“我也來燒香,我許愿!夏夏姐,怎么這么巧,早知道你要來,我昨天就跟你約一下!我……這是我同學。哎,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嗯……陸小夏,咱們的面包都是她做的!”江一南興奮得臉有些發紅,語無倫次的。
見陸小夏沒有香,江一南把手里的線香塞過來:
“走啊夏夏姐,敬香去!”
陸小夏淡淡接了香,往大雄寶殿走去。
徐海良就在殿外的大香爐前站著,她能感覺到,走過徐海良時,他的目光像兩把刀,肆意在她身上打量。
她才不會生氣,也不會像上一世那樣羞怯,這個人,在她眼里已經是個死人了。
她淡定的走到香爐前燃了香,她對這套流程壓根不會,見江一南怎么做,她便跟著做。
但江一南又特別虔誠的樣子,燃了香在殿外拜三拜,還要進殿內跪著拜三次,簡直比徐海良剛才的樣子還虔誠。
她不愿意跪,只潦草的鞠躬拜了三下,直接把香插在香爐里就算完事。
跟江一南同來的另外兩對還請了同心鎖,系在院子里的樹上。
江一南沒有請同心鎖,倒是去大殿一角求了一支簽。
陸小夏一邊關注著殿外的情形,一邊跟著到了求簽的桌案前。
徐海良和光頭已經走了。
和尚解簽說了半天,無非是學業向好,未來向好。
江一南又問了句:
“姻緣呢?”
和尚模棱兩可的念了四句詩,陸小夏也沒細聽。
好不容易等江一南問完,她對江一南說:
“該我了,你先出去一下。”
等江一南出去了,她從兜里摸出一塊錢,從簽筒里隨便拿了一支簽。
和尚接過錢,問:
“施主問什么。”
陸小夏低聲問:
“剛才穿牛仔褲的和那個光頭,他們問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