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不是目的。
離婚才是。
甚至離婚也不是最終目的,分財產才是。
想從謝有志手里分到財產,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凌月比誰都清楚。
她關了電腦,從書房走出來。
謝有志眼里閃爍著仇恨的火焰。
他不胖,眉毛很濃,眼睛不大,戴著眼鏡,嘴唇很薄。
年輕的時候這長相可以用鋒利來形容,人到中間,鋒利變成了刻薄。
謝有志看凌月,像是看仇人。
凌月看謝有志,臉上浸著一層冷漠。
還有傷感。
十一年夫妻,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謝有志把手里的公文包往地上一扔,脫掉西服,用力撕扯了兩下領帶,扯下來扔在地上。
“你現在滿意了?”謝有志冷笑著看著妻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毀了我你就贏了?凌月你長本事了,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你跟誰學的啊!來來來,你這么有本事,你告訴我,這事現在怎么收場。你知道一場新品發布會公司準備了多久嗎?你知道布置一場發布會要花多少錢嗎?你知道你今天的行為對公司的傷害有多大嗎?你心里只有情情愛愛,我在外面有女人怎么了!哪個有本事的男人在外沒有女人?我們公司的高層哪個沒有!只有混在底層掙不了幾個錢的男人才玩不起!你毀了我,你得到了什么?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不懂嗎!蠢貨蠢貨蠢貨!”
謝有志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狂躁。
咬牙切齒,唾沫橫飛。
凌月看他的樣子,眉眼中再無半點傷感。
反倒給氣笑了。
“瞧你這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過錯方呢。謝有志你別忘了,是你出軌,是你毀了我們的婚姻,是你毀了我們的婚姻還想算計我。
你現在想起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當初拿李振華算計我的時候,怎么沒想起來這八個字?”
謝有志張了張嘴,啞口無言,惱羞成怒之下,抓起手邊的一個彩繪花瓶,用力摔向地面。
“你既然享受了謝太太的福,就要承受當謝太太的苦!”
花瓶碎片裂開,凌月的手被一片飛濺的碎片劃了一下。
流血了。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斜上方。
她在家里放了一個隱蔽的攝像頭。
謝有志在這個屋子里的一切暴力舉動,都會成為她離婚訴訟的有利證據。
“我享什么福了?謝有志。生孩子難產,你媽怕打麻藥對孩子不好,以死相逼不讓我打麻藥,你知道有多疼嗎謝有志!孩子三個月前整夜整夜哭,我多少個夜晚不能睡覺這算享福嗎!孩子小時候身體不好,一趟一趟跑醫院,你和你家人管過嗎?后來你升職了,加薪了,我找鐘點工幫忙做家務,你媽聽說了,上門把鐘點工罵走,我享你什么福了!你這么多年,洗過一只襪子嗎?燙過襯衫嗎?我如果不是因為懷孕生子回歸家庭,我不比你差!謝有志,你們謝家這福,誰愛享誰享!謝太太誰愛當誰當!”
謝有志氣得臉白一陣紅一陣,他指著凌月,顫抖著手,臉變了形:
“好好好!你是不想過了是吧!凌月!我已經讓爸媽接了謝子軒回老家去了,凌月,從現在開始,你若不聽我的,就別想再見到孩子!”
謝有志暴怒的吼了一句。
凌月徹底給氣笑了。
還以為他能拿出什么辦法來,沒想到是用孩子拿捏她。
可惜。
在謝子軒說“姥姥得了癌癥會傳染”的時候,她對兒子的心就淡了。
她對撫養權抱著很佛系的態度,謝有志不要,她就要。
如果謝有志搶,她就成全他們父子。
就算她想要撫養權,也不能表現出來想要。否則她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謝有志也不止一次得意過:
“一個女人,只要生了孩子,就會被拿捏得死死的。”
但她想看看,謝有志到底想讓她做什么。
“讓我聽話?聽什么話?”
謝有志坐到沙發上,捏了捏眉心:
“集團公關部準備了道歉信,你把道歉信發到你的個人博客上。錄條視頻念一遍,承認一切都是誤會,并對今天的事誠摯道歉。你只要聽話照做,就讓你見兒子。”
凌月忽然想到一個詞——“軟飯硬吃”。
謝有志就是這德行,明明有求于她,卻偏要來硬的,逼她就范。好像他占了天大的理一樣。
就像這么多年,他每次需要她出面的時候,都會先給她扣一頂帽子。
比如他那年想調崗,明明想讓她回家找父親幫忙,他卻繞了個圈子,先責怪她干活不細心,把他的襯衫弄掉一個扣子,害他今天開會時出了個丑。
想讓她陪他衣錦還鄉,卻要先責怪她物質,嫌貧愛富。
凌月當時就回了他一句:我要是嫌貧愛富,怎么可能嫁給你。
軟飯硬吃,就是這個男人的慣用手段。
“我如果不聽話呢?”她問。
現在,她已經完全是老貓逗鼠的心態了。
“不聽話就別想見兒子!”
凌月淡淡一笑:
“你別費心了,你們謝家的孩子是個寶,我沒打算跟你爭。孩子跟爺爺奶奶感情深,你想要就養著吧。”
謝有志的臉抽搐了一下,但他也是個千年老狐貍。
哪有當媽的不愛兒子。
他這幾年見多了,他堂弟,他表弟,他同事,離婚的時候都是這么操作的。
具體來說就是,離婚的時候男方一定要搶孩子的撫養權,倒不是多愛孩子,只是為了逼女方凈身出戶。
女人都這樣,為了得到撫養權,什么都可以放棄,凈身出戶都有可能。
凌月真能裝,真能演。
謝有志挑著兩道濃眉:
“這可是你說的,別哭著來求我。”
說著,他拿出電話,撥了出去,還特意開了免提。
電話里很快傳出謝子軒的聲音:
“爸爸,我們已經到西客站了,我要坐軟臥咯!躺著就能回明城。明天期中考試也不用考了,爸爸你太好了!你先別告訴媽媽,等我們到明城你再跟她說!”
謝有志對著話筒說:
“媽媽就在我身邊,來,跟媽媽說,你想她!”
“我不想!我才不想!我不想回去背單詞,寫卷子!我不上擊劍課!”
那邊竟然掛了電話。
沒看到母子痛哭的場面,謝有志略有點遺憾。
他抬頭看向凌月,臉上的得意壓不住。
“你就是追到明城,也找不到兒子。”
凌月笑笑,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袋,取出兩份文件。
“謝總不必拿孩子來拿捏我,想讓我寫道歉信很簡單,你把這個簽了,我立即公開在博客道歉。”
謝有志拿起文件。
離婚協議書,婚內財產分割協議。
他翻了翻。
“啪”的一聲把文件拍在茶幾上。
“我凈身出戶?憑什么?這些年,錢是我掙的,房子貸款是我還的,連你都是我養著的!憑什么讓我凈身出戶?誰給你的勇氣跟我提條件啊凌月!”
凌月眼里平靜無波。
以前她會傷心,是因為她還愛謝有志,愛這個家,愛孩子,愛自己的家。
那天在日料店看到謝有志、曲靜跟李振華在一起的時候,她對婚姻就再無半點留戀了。
謝有志的陰謀太陰險了。
只要她越雷池半步,謝有志就會毫不手軟的把她出軌的事圖文并茂的散播出去,然后占據道德至高點,討伐她,讓她身敗名裂,不得翻身。
母親正在化療的關鍵期,能撐住嗎?
哥哥和弟弟也會因她而蒙羞。
每每想到這些,除了覺得惡心,屈辱,她的后背還會滲起寒意。
看透謝有志的陰謀之后,謝有志在她眼里,就不再是丈夫、家庭合伙人,人生伴侶,孩子的父親……而是欲置她于死地的敵人。
對敵人,為什么要手軟。
她看著謝有志,自己先拿起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把筆推到謝有志面前:
“就憑謝總現在有求于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