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會議中心。

企業家峰會在36層。

陸小夏今天化了妝，衣服也是精心搭配的。

年輕的時候喜歡穿高跟鞋，隨著年歲漸長，忙著搞事業，又忙里偷閑生了個孩子，不喜歡高跟鞋了。

不過今天這種場合，她換了好幾雙鞋，最后還是把高跟鞋穿上了。

穿了一條闊腿褲，不穿高跟鞋撐不起來。

上了36層，她對著電梯的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

有點緊張。

馬上就要見到3796了。

出了電梯，36層的大堂，富麗堂皇的。

峰會組委會的柳總迎上來跟她握手：

“陸總來了！歡迎陸總！”

“陸總請進，先去貴賓室休息一下。”

柳見把她迎進貴賓室。

貴賓室里已經坐了一個人，正在翻一本雜志。

陸小夏扼制住自己想要上去給那人一個擁抱的沖動。

柳見笑著介紹道：

“衛總，這位是暖心烘焙的陸總。”

又轉頭對陸小夏：

“陸總，這位是東江乳業的衛總。”

衛青云沒有起身，放下手里雜志，握住了陸小夏伸出的手。

現在的衛青云，比監獄里胖一些。

四十多歲的年紀，中長發，燙過了。

她的五官本來屬于硬朗大氣那一掛的，因為微胖，面部線條也比印象中柔和了許多。

一襲藍色套裙，脖子里戴了一串品相很好的珍珠。

面容略有變化，但聲線卻是再熟悉不過的，略有些低沉：

“哦，陸總，這么年輕啊。坐。”

淺淺握了一下手，衛青云又低頭看自己手里的企業家雜志。

陸小夏抑制住內心的情緒激蕩，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上一世，衛青云入獄時，她已經是監獄里的“老油條”了。

本來管教說，讓她帶帶3796，盡早熟悉監規，適應監獄生活。

然而不到一年，3796就成了監舍里無人敢惹的人。

她不兇，也不狠，從沒跟任何人起過沖突。

但就算冷秋香，也從不惹衛青云。

她就是有一種不怒而威的獨特氣質。

對了，衛青云還有一種神技能，不管什么事，她三兩句話就能指出問題的核心，讓人心服口服。

她每周的思想改造報告總是寫得最好的。

后來管教讓她負責收整個監舍的報告，她總是義務指導大家怎么寫、寫什么能過關。

自從衛青云進了她們監舍，她們每周都會有幾篇思想改造報告被評為優秀貼進閱報欄。

成為3796的小助理之后，有一次她問過她：

“你不難過嗎？”

是的，她從沒看見3796難過過。

監舍里，有人用牙刷扎過動脈，有人絕食過，有人意志消沉，一心求死，有人長久的活在仇恨里，天天畫小人詛咒監獄外面的仇家。

只有3796，總是風輕云淡的，像是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好像她不是來坐牢的，而是來清修的。

所以那時的陸小夏無比好奇。

3796當時微笑了一下，回答她：

“已經難過過了，并不能解決問題，所以就不難過了。已經這樣了，我認栽，買單，離場，爭取盡快出去，才有翻身的機會。”

她咂舌。

她消沉了三年半，才真正接受自己坐牢這件事。

而3796，從進去第一天起，就沒見她有過消極的情緒。

她后來看書多了，才明白這叫“內心強大”。

一個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子進了貴賓廳，走到衛青云身邊，打斷了她的回憶。

女子蹲下去，畢恭畢敬的對衛青云說：

“衛總，馮總剛打電話，說是有急事，需要占用您十分鐘時間匯報情況。”

衛青云看了看手表：

“我這邊會議馬上開始了。給他五分鐘時間。”

年輕女人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衛青云接過手機，走到窗戶邊。

陸小夏暗自思忖，不知道東江乳業現在是什么情況。

上一世，她問過衛青云到底犯了什么罪，衛青云想了想，用她能聽懂的語言解釋道：

“我呢大學畢業分配到一家又小又破的奶牛廠，干了二十多年，把小奶牛廠經營成一家上市公司。”

“那你很厲害！”她當時忍不住贊嘆。

3796溫聲笑道：

“是吧，就是很厲害，很多人都迷信我。唉，人啊，不能有不甘心，否則就容易生執念。我就是不甘心，想把這個我付出了半生心血的公司變成我自己的公司。現在想想，何必呢，我有兩次機會可以重新做一個公司，保證比那個公司還厲害，但因為我的執念，都錯過了，最終來了這里，完蛋了。”

3796攤開雙手，聳肩。

那時的陸小夏，聽不太懂這些。

她對3796只有仰望。

現在，她想，她有能力拉3796一把了。

衛青云在打電話。

她起身去貴賓室一角的飲料自助臺倒了一杯果汁。

不小心，幾滴果汁灑在了掌心。

粘粘的。

陸小夏放下果汁，起身去洗手間洗手。

正好趕在會議開始前，去趟廁所。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正好路過一條走廊。

衛青云的助理，那個年輕女子正靠在欄桿邊打電話。

她聽到了一句嬌笑：

“老衛接電話呢，馮總正在跟她說這事……放心吧，馮哥最會哄老女人開心了。……放心放心，死老女人現在很聽馮總的話，肯定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美得你，想要馬兒跑快快跑，又想馬兒不吃草！……好了好了，他倆電話快打完了，我得回去，不聊了。”

陸小夏看過去。

女人二十七八歲的年紀。

長直發，一身灰色的西服小套裙，腰里的腰帶很貴。

一溜小跑的跑到衛青云身邊。

又恢復了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的樣子。

陸小夏擰眉，這姑娘剛才對衛青云那么恭敬，背后卻叫她死老女人？

衛青云身邊，都是些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