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幾個瘟神,陸小夏一直在琢磨。
他們?yōu)槭裁匆欢ㄒ约夯厝コ燥垼?/p>
直覺告訴她,這里面有陰謀。
活了兩輩子,她領(lǐng)悟了一個道理,遇到事不要逃避,逃避只會耽誤你解決問題的效率。
中午她們來鬧一場,害得外婆想起一些舊事,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就算是為了不讓她們登門來鬧,這事也該解決了。
何況上一世,她們在自己心上扎了那么多刺。
這些刺如果不拔出來,會一直在,一直發(fā)炎,一觸碰就隱隱作痛。
是時候拔除了。
下午四點,她借口要回店里取東西,騎著她的小三輪,一個人離開了姚家。
到了陸家,剛要敲門,門就開了。
客廳里,茶幾和沙發(fā)挪開了,客廳正中擺了一張圓桌。
天花板上粘著紅色鐳射紙花,窗戶上也貼了紅窗花,墻上粘著紅色的氣球,家里布置得很喜慶的樣子。
只是這滿目的紅色,跟墻上的羅英志的黑白照片頗有些不協(xié)調(diào)。
陳蘭貞和陸修明正在廚房里做菜。
陸春紅躺在沙發(fā)上嗑瓜子,身邊瓜子皮鋪了一地。她今年還沒有結(jié)婚,印象中,陸春紅到三十歲才結(jié)的婚。
茶幾上還放著一桶橙色的飲料,看到那飲料,陸小夏心里生出一絲不適。
這種飲料是平州當?shù)匾患夜S生產(chǎn)的,在平州火了很多年。
上一世,徐海良玷污她的那天,給她喝的就是這種飲料。
不過,想到徐海良已經(jīng)被自己送進監(jiān)獄,又判了死刑,她的心里才舒展了一點。
陸老太坐在衛(wèi)生間給兒子兒媳洗衣服。
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陳蘭貞能把陸老太給降服了,每次來都要洗一大盆衣服。
陳萬年不在家。
陸修明解釋了一句:
“你哥去廠里洗澡了。”
制藥廠的澡堂子,對員工免費。
陸老太見她來了,沒好氣的叫了一聲:
“小夏你過來!把衣服洗了,我歇歇,我晚上還要去看煙花呢!”
陸小夏沒理她。
上一世沒出嫁時,年夜飯都是她做,小冬給她打下手。
陳蘭貞總是借口腰疼,什么也不做。
陸修明和羅英志負責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討論國家大事。
她像個小丫鬟一樣,洗衣做飯,討好后媽,討好父親,討好繼兄。
就算手上都是凍瘡,就算切傷了手,也輕傷不下火線。
最后卻被繼兄和后媽以那樣骯臟的方式賣給于文禮那個人渣。
殺了人,入了獄,她才懂得,越討好越卑微,最后只會卑微到塵埃里,再被人踩兩腳。
陸修明大聲叫她:
“小夏快來幫忙做飯?!?/p>
她也沒理。
而是從陸春紅面前的茶幾里抓了一把瓜子,徑直出了門。
“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等飯好了我再回來?!?/p>
門外是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家屬院。
燈火燦然,飯香飄溢。
有熟人看到她,會親切的打個招呼:
“這不是陸家大姑娘嗎,回來了?”
她也微笑應著。
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過這種“人間還不錯”的感覺了。
在于家那十二年,經(jīng)常想死。
后來到了獄里,忽爾想死,忽爾又想活著出去看看孩子們。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
耳邊密密麻麻的鞭炮聲,遠處不斷有煙花騰空。
幾個小孩在家屬院里放鞭炮,其中一個說:
“這炮一點也不好看,晚上12點廠里放煙花,咱們都去看吧!”
陸小夏心里一跳。
12點放煙花。
制藥廠確實有放煙花的傳統(tǒng),年代太久遠,她都忘了。
那母女倆來過年,不就是看煙花的嗎。
可是她剛才那句——“我歇歇,我晚上還要去看煙花呢”是什么意思?
難道我就不用看煙花。
這一家子人今天透著古怪,家里的布置也透著古怪。
8月份剛死了人,今年連對聯(lián)都要貼綠的,家里卻布置得一片喜慶。
她心里敲起了警鐘。
正思索著,忽然不遠處的樹影下走來一個人,穿一身黑,提著洗澡用的塑料籃筐。
“小……小夏?!蹦侨藝肃橹辛艘宦暋?/p>
眼神怯怯的,不敢看她似的。
正是陸修明新認的兒子,陳萬年。
哦不,陸萬年。
“你……你出來……干什么?冷……不冷?回去吧,家里……暖和?!标懭f年局促的問。
陸小夏只頓了一下,沒理他,繼續(xù)往前走。
那人卻在身后緊跟了幾步,叫住她:
“小夏……我雖然……是……是個大老粗,文化水平……也不高,但……我……我會對你好的?!?/p>
陸小夏的腦子“轟”的一聲。
似乎有一股火勢澆了油一般在腦子里炸開。
什么意思?
會對我好?
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陸家一定要讓她回來吃這頓飯。
也明白了屋子里為什么布置得跟新房一樣。
那個次臥,原先是羅英志住的,甚至鋪的是紅床單。
陳蘭貞,她是準備舊戲重演呢!
她的心迅速的冷下去。
很快便想明白了陳蘭貞的算計。
陳蘭貞之前在她身上花了四萬塊錢,已經(jīng)很不甘心了。
她現(xiàn)在自己開店,又掙了錢,陳蘭貞怎么可能放過她。
只要她嫁給陳萬年,她的錢和她的人,陳蘭貞便都得到了。
她對著遠處天空的煙花冷冷一笑,蒼白的一張小臉,笑意慘然,把一旁的陳萬年看的一呆。
“小……小夏,你……咋了?回去吧,外頭……冷?!?/p>
陸小夏沒理他,轉(zhuǎn)身向著黑洞洞的單元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