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貞扶著姚瀾,推開活動室的門,又用腳把門關上。
屋里沒有人,只聽見一個聲音,很痛苦似的,哼哼唧唧的。
她扶著姚瀾,循著聲音往里走。
那一堆海綿墊上,紅色的幕布已經皺成一團。
崔永久躺在上面,臉色紅得跟大蝦似的,脖子耳朵都是紅的,眼神迷離,本來穿得立立整整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
額頭上像燒了熱水似的,冒汗,隱約蒸騰著熱氣。
陳蘭貞嚇了一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是不是藥量下得太猛了,豬用的,藥勁這么大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把姚瀾扔在海綿墊上,衣服脫了,她就鎖上門,管他們發生什么呢。
反正傍晚時一些同事會回宿舍,到時候她會叫人去活動室,這樣就有了見證人。
這種事很快就會傳出去,滿城風雨,他們想不認都不行。
不管生米做沒做成熟飯,姚瀾的名聲都毀了,崔永久抱得美人歸,她會拿著字據去找崔永久兌現工作。
姚瀾的身子越來越沉,肩膀已經完全耷拉在她肩上。
她幾乎是扛著姚瀾,往崔永久的方向走。
突然,門咣的一聲被踹開,對方力氣太大,門又年久失修,門板晃了兩下,竟然掉了。
陳蘭貞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把姚瀾扔在地上。
她費力的扭過頭,看見來人,心一慌,手一抖,姚瀾就向地上栽去。
陸小夏一個箭步沖上去,接住姚瀾。
她身旁的姚泓也搶了一步,但沒有陸小夏快。
但他明顯怒極,接過姚瀾,沖著陳蘭貞大喝一句:
“陳蘭貞,你在干什么!”
他倆是怎么趕到的?
一大早陸小夏昨晚后半夜才止住腹瀉,夜里沒睡好,整個上午都在補覺,醒來就十二點半了。
家里只有姚泓在收拾小菜園。
見她起床,姚泓給她端了大米粥和兩個咸鴨蛋,讓她吃飯。
又貼心的把藥給她化開,端到她跟前讓她飯前吃藥。
她問起外婆,姚泓說去給她找治腹瀉的偏方去了。
又問姚瀾,姚泓說:
“你姐去找她朋友了,中午不在家吃飯?!?/p>
“找安家慧嗎?”她多問了一句。
她以為媽媽去看望安家慧了。
直到現在,她也以為自己拉肚子是因為昨天跟安家慧吃冰棍吃的。
姚泓一邊刨土,一邊悶聲說:
“安家慧跟你一樣腹瀉,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你姐去找陳蘭貞,說是要去買毛線,給你織毛衣?!?/p>
陸小夏心里一哆嗦。
咸鴨蛋頓時不香了。
眼皮從昨晚后半夜就開始跳,這會兒跳得更歡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見到陳蘭貞后,非常不能忍受媽媽跟陳蘭貞單獨相處。
每次陳蘭貞單獨找以媽說話,她事后都要仔仔細細問清楚,聊得什么。
她也提醒過媽媽,不要跟陳蘭貞接觸,可是媽媽又不是重生的,她哪里知道陳蘭貞的惡。
媽媽性格好,對誰都春風和煦的,陳蘭貞又善于偽裝。
媽媽還勸她呢,不要因為蘭貞是農村來的,就對她有偏見。
一聽說媽媽跟陳蘭貞出去,陸小夏三下五去二把粥和鴨蛋送進肚子里,纏著姚泓帶她去國營百貨商店找人。
姚泓不解:
“你去那兒干什么?你姐這個時間早買完毛線了,估計跟陳蘭貞去宿舍學織毛衣了,下午就回來。”
陸小夏的眼皮又跳起來:
“那你帶我去玻璃廠宿舍!”
姚泓嘀咕了一句:
“我不去,我一個大男人去人家女職工宿舍干什么。”
姚泓想起陳蘭貞,莫名不喜,更不愿意去她宿舍,萬一讓人家誤會就不好了。
又說:
“你身體剛好點,好好歇著,別亂跑,上床躺著去。”
陸小夏急都急死了,哪里躺得住。
越急眼皮越跳,越跳她越心慌。
一把奪過姚泓手里的鋤頭,急道:
“你再不去,我姐就出事了!那個陳蘭貞不是好人,天天琢磨怎么坑她!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姚泓驚呆,看著她,不解的問:
“陳蘭貞害她做什么?她礙著陳蘭貞什么事了?”
陸小夏哪兒說得清,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恨人有,笑人無。
上一世陳蘭貞就總跟她說:
“人啊,都是命,你媽當年在綜合廠是廠花,風光得很,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早早死了。”
她也是后來才品出來,這話里含著嫉妒和幸災樂禍。
“你到底去不去!”
陸小夏急得推了姚泓一把。
她拉得有些虛脫,明明說話很用力,很生氣,但說出來的聲音卻是軟的,發飄。
“你不去我自己去!”
說著,她邁著打晃的腿,往門外走。
出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要不是姚泓上來扶住她,就要摔個嘴啃泥。
姚泓哪放心她這個樣子往外跑,只好鎖了門,跟上。
也許是吃下去的粥和咸鴨蛋開始發揮作用,走著走著,陸小夏覺得身上似乎有了點力氣。
心里急得要命,不斷復盤這幾天的事。
陳蘭貞上次就約姚瀾去她宿舍,被她阻止了。
好巧不巧,她和安家慧昨天同時腹瀉,姚瀾今天就被她約去了宿舍。
這么巧嗎?
昨天還有一個女同事也吃了冰棍來著,人家為什么沒腹瀉。
越想越覺得可疑,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可是畢竟拉虛脫了,走一段就得扶著墻喘一會兒。
姚泓在一旁勸她:
“你回去吧夏夏,我去找她。”
陸小夏跟沒聽見似的。
壞人的壞從來不寫在臉上。
好人之所以好,就是因為她們對壞人不設防。
她得親自去才放心啊。
就這樣走走歇歇,走了一個小時,才到綜合廠,又打聽了幾個人,才找到綜合廠宿舍。
她和姚泓進了宿舍小院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崔永久的自行車。
她心細,平縣流行騎永久牌自行車,十輛車有八輛都是永久的,但她發現崔永久去她們綜合廠時,騎的是一輛“鳳凰”。
她猜想,大概是崔永久的名字里有個“永久”,所以他為了避諱吧。
崔永久的自行車前杠上還拴了一條舊毛巾,上面印著“平沙”的字樣。
眼前這輛正是。
自行車上沒有灰塵,說明是今天剛騎過來的。
崔永久在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