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陸小夏和妹妹就回了暖心面包房。
生活還要繼續。
年前12月份的時候,陸小夏已經過了自己20歲的生日,現在是1997年,她20歲了。
過完年正是走親戚拜年的時候,人們對禮品的需求很旺盛,她不能錯過這波機會。
年初二一早,她騎著三輪,載著陸小冬,姐妹倆剛到面包房門口,就看到自家店鋪門口臺階上坐著一個人。
看臉也就三十多歲,但看身材,四十多了。
主要是大腹便便,肚皮鼓懸,懷了七八個月似的。
斜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皮挎包。
這人見她去開門,追上來問:
“您是……陸老板?”
陸小夏乍一聽這個稱呼,有點不適應。
但還是點點頭:
“我姓陸。你有事?”
“你真是陸老板?”那人似乎有點難以相信。
陸小夏抬抬眼皮,沒理那人。
她今天穿得很隨意,姥姥手工縫的老式紅棉襖,腿上穿了條黑棉褲,腳上是一雙老棉鞋。
像個村里的土妞。
也幸虧她臉長得好看,就算土妞,也是好看的土妞。
自從重生回來,她就把自由二字在穿衣打扮上貫徹得很徹底。
想美就美,不想美就不美。
誰也別想管她。
那人見她開了門,終于相信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陸老板,我是來跟你談合作的。”
說著,激動得打開自己背的包,從包里拿出五摞大團結。
五萬。
“陸老板,我是市食品批發部的,我想進你的貨,不瞞您說,您的餅干禮盒我曾經試著仿了一下,但做不出來您的口味。所以,我想跟您合作,你出的貨,我都要!”
倒是個實誠人。陸小夏想。
她語氣淡淡: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但是我要小包裝,就這樣的餅干盒,一盒裝兩百克的。”
那人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紙質餅干盒。
上面都是英文。
這樣的包裝她在監獄里見過,比現在市場上的塑料包裝顯得高檔一些。
她喜歡自己做的東西,裝在這種好看的盒子里。
那人又環顧了一圈她的店:
“您這店鋪,就你自己?陸老板,恕我直言,你這產能肯定不行,你能不能開個工廠?”
陸小夏停了手里的活計。
開個工廠?
她可以嗎?
忽然想到3796,3796以前就是個大老板,管著近千人的大工廠。
聽3796說,她87年分配到幾乎要倒閉的街道辦牛奶廠工作,她用十四年時間,把一個快要倒閉的小廠,變成近千人的現代化大廠,可是街道辦要收回牛奶廠,讓她下崗。
她不服。
她說那種感覺就像,有人給了她一個病弱的嬰兒,她含辛茹苦熬了不知多少眼淚,把孩子養大成材,結果孩子的爹媽又要奪回孩子。
她想了很多辦法,比如湊錢買下工廠,再比如通過改制把工廠變成自己的,一番操作下來,她犯了侵占國有資產罪,坐牢了。
當然3796是以檢討的語氣說的。
開個工廠……
在陸小夏看來,這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但,真的遙不可及嗎?
她又想起年前的景象,五臺烘烤機,晝夜不停,幾乎干冒煙了。
她和請來的幾個工人,連軸轉,累了就在面包房地上打個盹。
這其實已經是小工廠的雛形了呀。
渾身突然燥熱起來,似乎有一股熱流順著尾椎、脊椎一路直沖腦門。
她忽然意識到,她可以的。
她當然可以。
她會做很多種花式小餅干,她腦子里有很多創意,年前這一批,是最簡單的一種。
但她又迅速給自己的大腦降溫。
冷靜!冷靜!
陸小夏,不要冒進!
開工廠需要人手,需要培訓,需要錢,需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陸老板,你能出多少貨我就要多少貨。”
“你這種的,我目前做不了。現在過年,沒有人手。”
“那你今天有貨嗎,我想買點。”
陸小夏一邊系圍裙一邊說:
“我剛開門,第一批貨還沒開始做。”
“那……那我……以后再來。”
男人見她態度冷淡,只好遞過來一張名片,悻悻的轉身出門了。
名片上面寫著“平州長發副食品批發部”,肖路。
她把名片放進抽屜,洗手,開始一天的工作。
開工廠的事先放放,先把眼前這一波年后禮盒的錢賺到。
店里還剩了一千多個空的新年包裝盒,沒有人手,她就自己慢慢做。
做出來一批,就在櫥窗里擺一批。
三天后,一千多個新年禮盒包裝就快用完了。
正好包裝廠年后也開工了,陸小夏去了趟包裝廠。
再加訂三千個包裝盒。
這一次再見王翠如,這位廠長大姐穿戴一新親自在大門口迎接她。
一路親切的挽住她的胳膊,把她迎進辦公室。
陸小夏最怕這種交淺言深的情義,開門見山道:
“廠長,我這次訂的量少。先要三千個。”
王翠如眉開眼笑:
“小夏,我就喜歡聽你說話,先要三千個,就是說后續還要唄!三千個就三千個,我開工第一天就有客戶上門,這叫開門紅,姐給你優惠。顧客就是上帝,小陸你現在就是我的上帝。”
正說著,廠長辦公室門口,有人輕輕的敲了敲門:
“王廠長在嗎?”
這聲音聽著熟悉,陸小夏扭頭一看,是羅英志曾經的女朋友,秦紅秀。
只能說平州很小。
秦紅秀穿著一件及膝大紅色毛呢大衣,黑色皮鞋,頭發一看就是新做的發型,打扮得又喜慶又利落。看到沙發上坐著的陸小夏,兩人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