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陸小夏拎了兩箱餅干回了制藥廠家屬院。
陸春紅年前剛生了個兒子,女王一下子疊加功臣,在家里的地位比老佛爺還像老佛爺。
陸小夏去的時候,陸修明正在衛生間里洗尿布。很大一盆,陸修明洗得雙手泛紅。
陳萬年正在當人工搖籃,抱著兒子在家里走來走去。
陸老太太在廚房做月子餐。
各司其職,很和諧。
問了才知道,陳蘭貞年前洗尿布的任務太繁重,累著了,腰疼犯了,起不來床。
她和陸修明現在搬到外面的小平房住,陸春紅和陳萬年則堂而皇之的住進了主臥。
陸春紅胖成了球,整個人感覺完全橫著發育了。
偎坐在床上,正抱著一只烏雞津津有味的啃。
人逢喜事精神爽,陸春紅心情好,把過去的恩怨全忘了,見了她,中氣十足的大叫一聲:
“陸小夏,給你大表弟紅包了沒!”
陸小夏笑著應了聲:
“包了。”
然后走進臥室,忍著不怎么好聞的味兒,跟陸春紅拉起了家常。
“小姑,你的戶口遷進來了吧?”
“沒吶,咋的?”
“戶口沒在這房子里,這房子就不能算你的。萬一這一帶拆遷,你戶口不在這,拆遷的時候也沒你的份。”
陸春紅一口雞腿卡在嘴里,睜大眼睛問:
“拆遷?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也是聽說的。”
也就陸春紅不懂,所以她才敢這樣說。
“小姑,我和小冬的戶口還在這套房子里呢。”
陸春紅聽出了弦外之意,冷了臉,撕下一口肉吞下去:
“大過年的,你別來給我添堵啊!”
陸小夏輕笑道:
“我就是給你提個醒。你是我親小姑我才跟你說,你看陳蘭貞就不提醒你。”
陸春紅頓時氣得又撕了一大口肉。
“你倆趕緊把戶口遷出去!將來分房子跟你們沒關系!”
“小姑,你怎么能這樣呢!”
陸春紅狠狠瞪了她一眼,蹬蹬蹬跑出臥室,沖著陸修明道:
“哥,戶口本呢?”
陸修明從一堆尿布里抬起頭:
“你嫂子收著,你要戶口本干啥?”
“她拿著戶口本干啥!她有什么資格掌管家里的戶口本!”
說著,風風火火的出了門,直奔小平房去了。
陳蘭貞腰疼,正躺在床上哼哼。
陸春紅生產前后這兩個月,她洗衣做飯當牛當馬。
加上小平房當初建造時不是以住宅標準建的,墻體薄,保溫效果差,冬天房子里奇冷無比。
年紀畢竟不小了,以前有陸小夏伺候著,養尊處優,如今今非昔比,身體就遭不住。
加上心情也不暢,終于累倒了。
陸春紅一腳踹開小平房的門,好不容易集聚點熱氣,一下子就散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陳蘭貞的衣兜里翻鑰匙。
翻出鑰匙又去開箱子,陳蘭貞的寶貝都在那口大箱子里。
陳蘭貞氣得撐著半個身子,問:
“你找什么?我沒有錢了,錢都被你拿走了!你還翻什么!”
“別廢話,我找戶口本。”
“你要戶口本干什么?”
陸春紅壓根沒理她,找到了戶口本,戶口本里還私藏了100塊錢,也被她沒收了。
拿著錢和戶口本,她又風風火火的回去,把戶口本往陸小夏面前一塞:
“趕緊的,把你和陸小冬的名字從戶口本上劃掉!”
陸修明還是有腦子的。
陳蘭貞早就跟他說過了,不管陸小夏翅膀多硬,只要戶口本捏在他們手里,兩個姑娘出嫁的時候就得回來找他們這對名義上的父母。
到時候還不是由著他們拿捏。
“劃掉干啥,好好的又折騰戶口本干啥,春紅啊,你別鬧了行不行?”陸修明伸手就要去搶戶口本。
陸春紅“嗚嗷”一嗓子哭上了:
“哥!你被那個老狐貍精迷昏了頭了!我和乖寶到現在戶口還不在這房子里,陸小夏和陸小冬憑什么占著這房子的戶口!你到底要靠誰養老啊!乖寶是不是你孫子!乖寶也姓陸!趕緊把她倆戶口遷出去,現在就辦!要不然我死給你們看!陳萬年,拿繩子!農藥呢!……”
她這一嗓子,差點把陸修明送走。
他這一年多已經活成了家屬院里的笑料,動不動妹妹就提著菜刀滿院子追陳萬年。
陸修明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這個妹妹別鬧,安安生生的關起門來過日子。
陸小夏聽著這亂七八糟的稱呼,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陳萬年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害羞的看了陸小夏一眼,也在一旁弱弱的幫腔:
“爸,就聽春紅的吧,春紅剛生了兒子,身體不好,別把她氣壞了。”
然而陸春紅卻一巴掌扇過去,對著陳萬年又是掐又是打的,把陳萬年打懵了。
“你盯著陸小夏看什么!你是不是覺得她瘦她好看!你是不是嫌我胖!我剛給你生完兒子你就看別的女人!……”
說著,又去廚房找菜刀了。
于是,陸小夏被這奇奇怪怪的一家人請神似的趕了出去,并很順利的拿到了戶口本。
鑒于陸春紅這么給力,她臨走前順便給小表弟包了個紅包——唉,也不知該稱小表弟,還是大侄子,愛啥啥吧。
……
時光飛逝.
轉眼又是一年。
四月中旬的時候,陸小夏安頓好平州的一切,又把妹妹托付給舅舅,然后獨自一人開著她的富康,去了三百里外的寧州。
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的人,她的唇角就不由自主的勾起弧度。
十幾年牢獄生涯,4936是唯一在黑暗里給過她溫暖的人,唯二可以稱為朋友的女人。
還救過她命。
現在,她要救4936。
她要在深淵的邊上,拉住她,讓她別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