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內,九條凜和年輕警察遠遠的看到兩道身影從天上打到別墅內。
等車到了別墅門口,又看到前方的別墅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跟遭遇了地震似的。
“啊這…我們還要進去嗎?”
年輕警察吞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有些毛毛的。
他這次出來可沒帶配槍啊……
九條凜的眉頭從開始就緊皺在一起,目前發生的事都在挑戰她的信念基石,她必須去一探究竟。
她開口問道:“支援什么時候到?”
“他們說…最晚五分鐘后到。”
凜點了點頭,說道:
“下車,你在外面等,我先進去看看。”
“啊?那太危險了!組長,我跟你一起去!”
凜意外的瞥了一眼自己這個一直表現的滑頭怕死的后輩,然后自顧自的下車,留下一句冷淡的拒絕:
“不行。”
從腰間拿出一把精巧的黑色手槍,九條凜雙手握持,緩步走進這漆黑死寂的別墅。
剛一進門,一股夾雜著血腥的尸臭氣就撲鼻而來,但也許是因為通風的原因,那股氣息很淡。
望向四周,天花板和側邊的墻壁都有從二樓延伸過來的蛛網裂紋,樓上還在傳來輕微的聲響。
到此,即便是以冷靜著名的搜查一課組長九條凜,也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液。
定了定神,她踏上樓梯,小心翼翼的朝樓上走去。
等她徹底看清樓上的真實場景后,她的瞳孔緊縮,呼吸也隨之停滯一瞬。
她看見了什么?
十幾個用人類為材料制作的晴天娃娃!?
而在這中間,一個略顯狼狽的青年正背對著自己。
且在他的懷里,還抱著一具剛被解下繩索的女仆尸體。
她立刻警覺,手槍的槍口也對準了對方,若不是還有理智她差點就扣動扳機了。
“不許動,警察!”
青年沒有像往常一樣禮貌回應,而是像沒聽到一樣,繼續手上的動作。
沒有粗魯的摔扔,他半跪下身子,將那具女尸輕輕放在地板之上,并適時的擺正其僵硬的軀體,仿佛在整理一件易碎的瓷器。
“這……”
凜看著對方透露著悲傷的背影,緩緩的放下手槍。
接著,青年再次躍至房梁處,一手抓著房梁懸停半空,一只手解開另一個死者脖頸上的粗糙繩結,同樣將其輕柔的放在地板之上。
幾分鐘后,所有“晴天娃娃”都被他解脫了下來,一一擺放在地板上。
加上那個被寄生的老者,一共十三具尸首。
青年靜靜地佇立在十三具尸首之前,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他低聲說道:
“抱歉…”
那寄生體逃亡的目的地是這棟別墅,再加上它臨死前呼喚求救的樣子,都讓哲確定…
這里,就是一個宇宙人入侵的據點巢穴,而這些人都是入侵的首批犧牲品。
如果,如果,自己能早一點到達地球…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是故事中的奧特戰士……
這些人是否會被拯救呢?
沉重的自責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將他淹沒。
“要喝嗎?”
一道清冷平靜的女聲在他身旁響起。
諸星哲偏頭看過去,發現是那個在早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黑衣女性。
而九條凜此時手中早已不是槍械,而是一瓶還留有余溫的咖啡罐頭。
她的聲音雖然依舊冷淡,卻多一絲難以察覺的緩和:
“加了糖的。”
…………………
深夜,警局,審訊室。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
諸星哲認真看著桌對面的兩人,說話的語氣中帶著自責和不甘。
而在對面,已經聽傻了的年輕警察放下記錄筆,愣愣的轉過頭,看著自己的組長,小聲說道:
“凜組長,這…這我怎么寫?”
搖了搖頭,九條凜并未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和一根煙。
“咔嚓。”
金屬打火機里蹦出一縷火苗,將九條凜唇間叼著的細煙點燃。
“呼…”吐出一口虛幻的煙圈,她平靜道:
“不用寫……你先出去吧。”
“可是…”
“出去。”
“好吧。”
待年輕警察離開,整個房間就只剩九條凜和諸星哲兩人。
九條凜又吸了一口煙,指尖的煙頭明滅不定,她透過煙霧仔細打量著這位“外星同胞”。
“真的…有宇宙人嗎?”她的聲音很輕,似在做最后的掙扎。
諸星哲抬起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直視著她:“有我做證明還不夠嗎?”
沉默了數秒,凜似是放棄了什么的嘆了口氣,拿出一份資料遞給了哲。
“之前的連環殺人案加上今晚的事件……等明早恐怕就要引起社會恐慌了,這估計就是那些‘東西’想要的結果,我……”
‘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后面的話凜根本說不出口,但意思誰都清楚。
接過資料,上面是所有受害者的名單和一些基本信息,但奈何哲實在沒文化,密密麻麻的小字完全看不懂。
“那個,抱歉,我好像…看不懂。”
“………”
沉默了數秒,凜揉了揉眉心無奈道:“忘了你算半個外星人了。簡單說吧,根據初步調查和人員核對,那棟白夜館別墅里,登記在冊的員工加上主人,一共十七人。”
“但在現場,就只有你擺放的那十三具尸體,有三個人失蹤了,分別是別墅的主人和他的夫人,以及他們唯一的女兒,小泉愛。”
“三個人?十七個的話…還有一個人吧?”
哲小小懷疑了一下自己的計算水平,忍不住插話問道。
“哦,那個是別墅的司機,之所以不說是因為……”
九條凜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哲面前——那是一張在清晨小巷垃圾堆旁拍攝的破爛的人皮。
“……我想你應該認識的,現在看來,他是被你說的那個卡庫斯星人代替了。”
“果然,這群宇宙人都是一伙的……”諸星哲咬牙道。
“對了,小泉夫婦和他們女兒的照片你最好看一下,畢竟他們很有可能已經被寄生或者替代了。”
說著,九條凜將三張大頭照片遞了過去。
諸星哲掃了一眼前兩張的一男一女,記下他們的樣貌后便不再關注。
而當他的視線在看到第三張照片——小泉愛的臉上時,他呼吸猛地一窒。
脫口而出了一個名字:
“奈亞子!?”
“誰?”凜疑惑道。
諸星哲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緊鎖眉頭,用手揉搓起額角,仿佛要將紛亂的思緒強行捋順。
他來到地球后所經歷的一幕幕也開始在腦中閃回。
凜也不再開口,靜靜等待哲的思考結果。
片刻后,哲睜開眼睛,嚴肅說道:
“月見館,去試試找到月見館這個地方,如果沒找到的話,像今晚這樣的殺戮,可能會再次發生。”
九條凜的心一沉,雖然“奈亞子”這個名字對她而言很陌生,也不知道月見館又是什么地方。
但她只能選擇相信這個站在人類一邊的“外星同胞”了。
“明白了,我會盡全力去找的,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
“通知我?不用了…”哲消沉的搖了搖頭。
“我什么也做不到…”
“嗯?你怎么——”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剛剛離開的年輕警察又走了進來。
他先是對哲尷尬的笑了笑,接著來到九條凜的身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什么,保釋?”凜的語氣起伏,很是古怪再次看向哲。
一個沒有身份的外星人,誰來保釋?
…………………
“走,跟姨媽先回家。”
霧島徹子拉著有些懵圈的諸星哲從警視廳后門離開,來到一輛轎車上。
哲被拉著坐到后排,而后霧島徹子則坐回主駕駛開始開車。
“霧島女士,這…是怎么回事啊?”
“還能怎么回事,給你準備的身份唄,唉怎么,你小子還覺得我占你便宜了?”
“不,怎么會!只是……多謝了,謝謝您又幫了我一次。”
說完,坐在后排的諸星哲就低頭沉默了起來,神色間難掩復雜的悲傷。
徹子透過后視鏡,看到后座上青年那深陷于陰影中的側臉——緊抿的嘴唇,低垂的眼簾,周身彌漫著沉重與迷茫氣氛。
她眼神中閃過心疼之色,輕聲開口問道:
“今晚…發生了很多事對吧,能和我說說嗎?”
諸星哲沉默著,今晚他已經將犯的那些錯,起碼是他自認為的錯誤和失敗剖開說了一遍,現在是真的…真的不想說了。
良久,他才緩慢地抬起頭,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車窗外倒退的光影,竟有些哽咽說道:
“我…有點懷疑我母親的話了,我沒有強大的力量,沒能拯救他們,我…根本不是奧特戰士…”
“……”
徹子沒有立刻反駁。
她選擇安靜地開著車,讓哲的自我否定在空氣中彌漫了一會兒。
待前方的紅燈亮起,車子緩緩停下。
“力量啊…”
她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車廂內的沉寂,帶著一種追憶往事的悠遠。
“哲,你就不好奇我家里為什么只有我和阿遙,沒有他父親嗎?”
這個話題的轉折讓哲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將目光從窗外收回。
“他死了。”徹子的聲音很平靜。
“我和他以前都是警察,就在這個警視廳工作……有次執行任務,他為了保護一個見都沒見過一面的陌生路人,就那么潦草的…被一個瘋子槍殺了……”
“我是為了他才當的警察,是為了他才生的女兒,他死了…我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可當我準備自殺的時候,只有三歲的阿遙跑了過來,笑著送了我一封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媽媽,開心點’。”
“只有三歲的她,就想要守護我啊…哈哈哈!”
紅燈轉黃,徹子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力量,恢復了平時的豪放。
“不是因為強大才能守護美好,而是因為想要守護那份憧憬的美好,才會變的強大。”
“這是他們父女兩個教給我的道理,也因此我才堅持到了現在,所以,即便真的沒有超乎常理的力量,又如何呢?何況,哲你是擁有超凡的力量的。”
諸星哲聽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微微張口,似是想要說些什么。
徹子的話語突然一轉,問道:“你還記得你昨晚救阿瑤的那次嗎?”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讓哲抬起了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記得。”
“那晚,阿瑤明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只是在心里拼命地喊救命……可你,卻那么清晰地‘聽’到了,不是嗎?你也回應了她的呼喚,救下了她。”
她微微側過頭,透過后視鏡,目光仿佛能直接看進哲動搖的靈魂深處:
“這不正是應了那句話嗎——‘若是內心所深切期望的,必將得到強烈的回應。’”
“你想得到的力量,終有一天會擁有,可能是在明天,也可能…就在今晚。”
——!!
徹子的話語,如同驚雷般在哲的腦海中炸響,而對方的臉龐,也片刻的與哲記憶中母親溫柔面容所重合。
“念念不忘……
哲無意識地呢喃出聲,這句話如同點燃火種的燧石,猛地沖散了盤踞心頭的冰冷陰霾。
……必有回響。”
母親,絕對沒有騙自己。
只要…自己去相信!
這時,黃燈轉綠,可霧島駕駛的小轎車卻并未起步。
“霧島女士,謝謝您愿意和我說這些,但我想暫時不能和您回去了。”
“啊?”
怎么安慰著安慰著給安慰跑了?
“絕對…絕對不允許那種事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