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國的側臉和秦祥年輕時候很像，尤其是那倔強的下巴，微微揚著，不肯認輸的樣子。

“媽媽知道，你是一個有出息的人，是村里唯一的大學生，是全家人的驕傲，你說出國學習，媽媽也自豪。”

“那媽媽為什么不給我錢？為什么不支持我出國？借錢也要讓我出國，反正沒幾年我就能還上了，國外掙到的錢真的很多。”

秦建國覺得跟自己的母親根本說不通。

一陣風吹過，掛花樹上的葉子嘩啦啦響，像是在應答。

“這棵樹還是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種的呢。”

蔡淑芬抬起頭看著這棵散發著香氣的桂花樹。

“種下它的時候，也沒想到能長這么大，也沒有想到開這么多的花，那么香。”

臨近中秋節，桂花的味道真的香氣撲鼻。

“你爸爸還說去部隊沒兩年就回來了，我信了，可等啊等啊，二十多年過去了，你爸爸回來的次數才幾次？”

“不一樣！”秦建國立刻反駁。“像媽媽說的，這是根，我肯定是要回來的。”

“兒子，這個年代的農村，能出國的太少了，那是媽媽用命換來的錢，你真的能踩著媽媽的骨頭往上爬嗎？”

秦建國聽到這句話，驕傲地將頭轉向一邊。

蔡淑芬搖了搖頭，嘆口氣地繼續說。

“你們學校是有獎學金的，你只想回家問媽媽要錢，沒想過靠自己努力出國嗎？”

秦建國有些擔憂。

畢竟那是全校的人都在搶的獎學金，他對自己沒有信心。

“先努力去做，就算是做不到，那至少努力了。”

“我知道了。”

聽到這句回答的蔡淑芬欣慰地笑了笑。

但她心里很復雜。

沒感覺到開心，甚至會有些擔憂。

他這么執著出國，到底是好事嗎？

老太太倒是不樂意。

她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得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你不想出錢就直說，還說什么獎學金，你這不就是為難人嗎？”

聽到老太太說話的聲音，蔡淑芬就不爽。

尤其說出她不愛聽的話。

“對呀，我沒錢，我不出錢，我直說了，說了不下三次了。”蔡淑芬緊繃著臉，壓著怒火地說，“你有錢，你出錢唄！”

“要不是你當家，怎么能拿不出錢？”

蔡淑芬白眼一翻，開始輸出。

“老登，你不會說話就閉嘴。什么事情都得插一嘴，沒人搭理你，還沒完沒了。天天不著家，活不干，也不知道干什么去，嘴也停不下來，叭叭個沒完，國家領導都沒你忙！”

“你......”

老太太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什么？這個家有你，都差點散了，老老實實養你的老得了，還瞎操心。”

蔡淑芳說著毫不客氣的話，直接從老太太的身邊走過去，走了屋子。

氣得老太太一直在堂屋內喋喋不休。

聲音不大，具體說的什么，也聽不清。

反正不會是什么好話。

蔡淑芬早就習慣了，根本不在意，睡得很是安穩。

畢竟明天還要起床掰玉米。

老太太又什么都不干，所以根本不理會老太太。

到底老太太是幾點睡的，就不知道了。

她要是有精力，熬夜也沒人管。

翌日。

天不亮，就起來了。

相比前段時間收麥子和薅花生，掰玉米的太陽已經沒有那么毒辣了。

但是玉米須掃在皮膚上，還是會感覺到刺撓。

這次多了秦建國，比平常干的更快了。

從早上五點多就起床掰玉米，一直到晚上七點多才完全結束。

把所有玉米都裝在袋里面，裝了不知道多少袋子，都已經數不清了，再運回家，全部倒在院子內。

玉米不能捂了，所以當天晚上就全部都倒了出來。

大家幾乎都累癱了。

每個人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了，明明身子有很多的玉米須，身上還感覺到刺撓癢得慌，可還是不想起來。

床一定有魔力。

沾上就不想起來了。

蔡淑芳今天在鎮上賣包子，今天來幫忙，中午做飯送過去的，晚上早回來做好了飯。

她一個一個的叫他們起來。

太累了，沒有什么胃口，吃的都不多。

蔡淑芳知道他們累，但還是燒好了水，讓他們每個人都沖了澡再睡。

這一整天，老太太在干什么呢？

別人下地干活了，她才慢悠悠起床，在村子里面晃悠。飯點了回來吃飯，還拿了一些飯菜給秦俊一家送去了，剛好他們也就不用做飯了。

她什么都沒干，一點忙都沒有幫過。

之前當家的時候，也是吩咐別人干活，自己不動手。地里的活，也幾乎都是蔡淑芬干。

大家都習慣了，一個老太太，不干就不干吧。

第二天。

天沒亮，蔡淑芬已經在院子內將全部玉米外皮扒開，撕下一兩張外皮，還得剩下兩三張。

院子里已經搭好了臺子，等到孩子都起床了，就會把它們三個四個五個的系在一起，一起壘在院子內。

屋檐底下還有幾個鐵絲，還有一些會被掛在鐵絲上，也是一層一層的疊起來。

會有幾個外衣撐不住的掉下來，這種和那種小的玉米或者棒子上玉米粒少的一起放在筐里面，到時候直接把玉米粒剝下來保存。

玉米很多，到中秋這天的時候，都還沒有完全弄完。

每次在這個歡樂的日子里，他們一家人總是不全。

何止是中秋節，甚至連過年，秦祥回來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

不知道他們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真正的團圓。

“要是爸爸也在就好了。”

每到這個時候，秦玉書就會想爸爸。

蔡淑芬有時候也會想：他在部隊的中秋是怎么過的呢？會不會也想這一家子呢？

這幾個孩子的成長中一直都缺少父愛。

因為蔡淑芳也沒有多少親人了，和婆家決裂了，在過中秋這個團圓日子的時候，就來到了蔡淑芬家中。

她帶來了在鎮上爐的月餅，這種不是買的現成的，是自己拿著料到人家那里現做出來。

剛做出來的吃起來最好吃了。

她給每個人都買了禮物，連老太太的都沒少。

“來就來吧，還帶這么多的禮物干什么？”

想起她曾經過的那么苦，才剛過了一點好日子，就給孩子們買東西，她不禁感覺到心疼。

“你為我做了這么多，我怎么能不感謝你啊！”

蔡淑芳從口袋拿出一個手帕，一層層的打開，在明月的照亮下，看到了一張張的紙幣。

全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