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裹著清晨的冷意。
李嘉興剛從昏沉中掙扎著睜開眼,整個人都還糊糊涂涂的。
王語嫣帶著哭腔的嗓音已先撞入耳膜:“姨父!您總算醒了!姨奶奶……”
話音未落,她推著輪椅快步上前,半邊身子僵如朽木的王菊,就這般被推至李嘉興病床前。
王菊瞥見李嘉興,手猛地攥住他胳膊,力道幾乎要嵌進骨:
“孽子!你還知道回來?把那丫頭給我叫過來道歉!唐林兩家還等著要她的諒解書呢!”
李嘉興被晃得天旋地轉(zhuǎn),胸口憋悶驟然翻涌。
他猛地抬手推開王菊,嗓音裹著壓抑許久的戾氣低吼:
“道歉?諒解書?我家寶貝女兒哪里錯了,需要道歉?”
李嘉興!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王菊也紅了眼,扯著嗓子回懟,“她把我氣癱在床還沒錯?她把人家四個集團的接班人送進局子里、遞份諒解書委屈她了?”
“我問責,但只問理虧者!”李嘉興眼底凝著冷光,半分不退。
“她沒做錯事,倒是你逼她給惡徒遞諒解書、幫外人壓自家孩子,這叫徇私!你也配提‘公道’二字?”
他頓了頓,又沉聲道,“我會尋最好的醫(yī)者為你診治,待你痊愈,便去養(yǎng)老院安度,此后,莫再插手家中事。”
“我不!”王菊瞬間慌了,聲音軟了下來,“我做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
陳紫尋那丫頭回來后惹了多少禍?
再不管束,遲早把貴圈人脈全斷了,屆時李家在東城,如何立足?”
“所以為了李家立足,你就逼親孫女,放過險些害她清白的惡徒?”
李嘉興聲音更冷,似淬了寒冰,“你不妨照照鏡,這般自私?jīng)霰〉哪樱挠邪敕珠L輩的樣子?”
一旁王語嫣見勢不妙,趕緊湊上來打圓場,語氣裝得委屈又乖巧:“姨父,您別這般說。
姐姐此次也有不妥,咱們一夕間得罪四家集團,姨奶奶也是為她考量,姐姐既未受到實質(zhì)傷害,也不必揪著不放。”
李嘉興眼底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掃她一眼:“語嫣,你已成年,該辨是非黑白。
好好照料你姨奶奶,多回自家看看雙親,莫總在此處攪渾水。”
“孽子!你再敢說一遍!”王菊徹底失控,拍著輪椅扶手嘶吼,“如今為了你那女兒,你連生你養(yǎng)你的親娘都不要了?”
李嘉興聽到這話,心口揪痛得喘不過氣:“當年就是太過遷就你,我才落得妻離子散的下場!”
“你、你、你……”王菊氣得語塞,半晌說不出話。
她的咒罵還沒出口,病房門突然打開。
唐家夫婦領著林軍的兄長林峰,一行人簇擁著進來,瞬間將不大的病房擠得滿滿當當。
唐云一臉歉意,堆著笑湊上前:
“李總,孩子們是有錯,但咱們兩家是世交,還望你網(wǎng)開一面,別斷了孩子們的前程啊!”
李嘉興紅著眼,盯著他們反問:“你們家孩子想毀我女兒清白時,怎沒想過網(wǎng)開一面?怎沒想過顧念‘世交’二字?”
唐甜母親張云滿臉愁容往前湊了湊,脫口而出:
“終究沒釀成大禍,我們愿意補償一切損失!”
她話剛落,便被李嘉興打斷:“哦?照你這般說,我該謝你們手下留情,還是謝我女兒機敏,躲過一劫?”
唐甜父親唐山趕緊上前圓場:“李總莫動氣!我們的意思是,李小姐與我家逆子林家二少之間是場誤會,只想見她一面解釋清楚。
至于補償,我們絕不推諉!”
李嘉興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終究念及陳紫尋年紀尚輕,不愿事情鬧得太過。
他摸出手機,邊撥號邊說:“誤不誤會大家心知肚明,這事我這個父親也無法做決定,我問問她的意思。”
德育高中
多媒體屏上閃著數(shù)學公式,陳紫尋持書而立,正逐題講解,臺下學生聽得格外專注。
短短幾周,這群從前桀驁難馴的少年,早已變得服帖——不僅認真完成課業(yè),還會在閑暇時將難題發(fā)至群**同鉆研,進步肉眼可見。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打破這份靜謐。
陳紫尋摸出手機,瞥見屏幕上“李嘉興”三字,微微挑眉:“渣爹回來了?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接起電話,預想中的指責并未到來,反倒聽見一句帶著愧疚的話:“紫尋,這些日子,是爸爸讓你受委屈了。”
陳紫尋將書子丟在講臺上,抬了抬眼皮,語氣帶著幾分譏誚:
“我倒沒受什么委屈,反觀你母親,怕是憋了不少氣吧!”
李嘉興愣了愣,下意識瞥向輪椅上的王菊,又道:“紫尋,唐家和林家的人來醫(yī)院找我,你看,能否來一趟?
無論如何,爸爸都站你這邊。”
“罷了,我來看看。”陳紫尋點頭應下。
她收起手機,對臺下學生說:“我需要外出一趟,最后一節(jié)課由班長代管,大家安分做卷子。”
“陳老師放心!您快去忙!我們定當自覺做題,絕不偷懶!”班長率先應聲,其余學生也跟著附和。
陳紫尋頷首,轉(zhuǎn)身出了教室,徑直往醫(yī)院趕去。
醫(yī)院:
陳紫尋剛跨進門檻,就見一團黑影帶著風聲砸過來,熱氣裹著水汽先撲到臉上。
她眼神都沒慌半分,腳步往側(cè)邊一挪,手腕順勢往后一揚,竟穩(wěn)穩(wěn)扣住了熱水壺的提手——
壺里的熱水晃出幾滴,濺在地板上“滋滋”冒白煙,她指尖卻沒沾半分熱氣。
“奶奶,幾天不見,你這見面禮也太熱情了,比之前逼我放那幾個惡人時,還直白。”
陳紫尋拎著熱水壺,涼涼掃了王菊一眼,一句話就勾回舊賬。
李嘉興急忙從床上撲到她身邊,攥著她胳膊上下打量,聲音還發(fā)顫:
“紫尋!你沒事吧?沒燙著吧?”
陳紫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沒事,目光又落回輪椅上臉色煞白的王菊:
“您癱著半邊身子,還能這么精準扔東西,看來恢復的不錯。”
王菊被她戳中,又氣又急,枯手在輪椅上亂抓:“小賤人!你怎么沒被砸重!”
“奶奶慎言。”
陳紫尋往前走了兩步,氣場瞬間壓得滿室安靜,“您要是真砸中我,今天就不是‘逼放惡人’的事,而是‘故意傷人’,到時候別說李家立足,您能不能安穩(wěn)活著就難說了。”
這話一出,王語嫣趕緊湊上來拉王菊:“姨奶奶,您別氣了,要是再犯病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