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遇害時榮寧街上人滿為患,雖然賈瑄第一時間下令靜街,但賈家的家仆畢竟比不得親兵、錦衣衛(wèi),榮寧街上人又多,第一時間并沒有阻住混亂。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兒,賓客們自然也沒了飲宴的興趣,當然他們也不敢再吃府上的東西了,生怕寧國府內還有什么兇險,再來一杯毒酒把他們也給送走了,紛紛與賈赦告罪一聲離開了。
現場勘驗過、尸也驗過了,來訪賓客及所帶隨從的身份都做了記錄,但案子卻還是懸案。
賈珍父子的死、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有預謀的刺殺,目的就是要寧國府絕嗣。
毒殺賈珍的肯定不只是一個二等丫鬟,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京兆尹府和錦衣衛(wèi)北鎮(zhèn)鎮(zhèn)府司都留了人在府上,稍有嫌疑的丫鬟仆婦小廝都被單獨關押在了一個院子中,慢慢審問。
查案的事在跟進、喪葬事宜自然要跟上,因尤氏傷心過度加上有孝在身,只能把事情托給了賈璉王熙鳳夫婦。
二人算是賈府婚喪嫁娶各種慶典的總司儀了,這種事情操辦起來自然駕輕就熟。寧國府的丫鬟小廝被他夫妻兩個支使的腳不沾地,又因涉事被關押了近百丫鬟仆婦小廝,又從榮國府調來些人手支應起來。
不一個時辰便起了靈堂,遣人買來了上好的棺槨、開始入殮…
賈代儒、賈代修、賈敕、賈效、賈敦并一眾玉字輩、草字輩的賈族成年男丁都到了,因寧國府沒了主子,太爺賈敬更于半月多前便去游方尋仙去了,只能由賈赦賈政做主分派知應。
一時,秦可卿的養(yǎng)父秦邦業(yè)領著秦鐘也到了。
賈母忙命人將秦業(yè)請到了寧安堂上、又將賈代儒、賈代修兩個代字輩的老人也請上堂來。
“老大人,賈家遭了這樣的事兒,愧對老大人了…”賈母坐在軟榻上、強打著精神對秦業(yè)道。
秦業(yè)六十多歲的人了,說話都顫巍巍的:“老太君言重了,誰也不愿意發(fā)生這樣的事兒?!?/p>
“老大人寬仁,不過你家那孩子…”
賈母說著卻是頓了頓,語帶一絲不忍的說道:“她與蓉兒畢竟還未拜過天地父母,老大人若愿意、自可將其領回,一應嫁妝也一并帶回去,老身這還有一份禮送給那丫頭,咱兩家雖然成不了親家、今后也當以親戚之禮來往?!?/p>
賈母早先便得知賈瑄已經命人讓秦可卿的大花轎停在寧府前、先不叫進門。
對此她倒是沒什么異議的,畢竟婚禮流程尚未走完,等秦家人來把人帶回去也好。
賈母是個體面人,給足了秦業(yè)面子,可惜老秦業(yè)并不領這個情。
“老太君不可~”秦業(yè)忙站起身來,雙手連擺,語氣堅決的道:
“既過了六禮、出了家門,那小女就是賈蓉之妻了,我秦家乃是詩禮之家,豈能做出這等有違禮制的事兒、把人接回去?!?/p>
一番話義正言辭的說道,讓在屏風后面抱著小惜春安慰的賈瑄惡心不已。
這個時代是很封建,但女兒被休、或是亡夫之后、父母支持女兒別門另嫁的也是不在少數,并非每個當父母的都那么無情。
更何況秦可卿只十六歲,又沒有真正與賈蓉拜堂成親、甚至現在她的大花轎還在寧國府門前停著,賈瑄還特意吩咐了先不要把人抬進來。
不進家門,那就不算是賈家人,就不是新婦,只要秦家人來接,隨時可以回去。
可這秦業(yè)這老雜毛,滿口禮義廉恥,幾句話就將自家養(yǎng)女變成了新寡婦人,當真可恥。
賈瑄不知道這老東西是真守那勞什子的禮、還是受了那義忠郡王的指使非要讓秦可卿留在賈府的。
“老大人高義,秦家家風令老夫佩服!”賈代儒站起身來,表情莊重的的給秦業(yè)躬身行了一禮。
于賈代儒這樣的腐儒而言、秦業(yè)此舉卻是重禮有德的楷模。
賈代修也附和了兩句,無非就是夸贊秦家好門風、好門楣…
賈母見狀只得應下:“既如此,那去吩咐鳳哥兒把人抬進來,好生伺候著…”
秦業(yè)又忙道:“那還不行,得趁今日未過、把禮走完!”
人死了,怎么拜堂?
簡單,冥婚。
死鬼賈蓉用大公雞戴上大紅花替代。
且說秦可卿,今早滿懷期待的坐上了大花轎,透過轎簾縫隙,她看到了自家夫君的側臉、確是一副好皮囊。
哪料到迎親隊伍剛到賈府門口、未來夫君便落馬摔死了,簡直是晴天來了大霹靂。
秦可卿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門還沒進,夫君先死了。
這婚算是成了還是沒成呢?
府門前,針對自己的去留、賈家人的爭論她也聽到了,有人建議將自己抬進府中、給那賈蓉守節(jié)。
只有那個將駿馬一手壓在地上的俊俏小公子竭力反對,就讓自己的花轎并嫁妝都停在門口,等秦家來人接回。
聽到小公子的話,秦可卿心中的天一下子又亮了。
她很清楚,若賈家人將其抬進府中,那自己再想出來就難了,這輩子只能給那個素未謀面的夫君守活寡了…
隨后的兩個時辰,秦可卿就一直呆在她的大花轎里,期待著父親兄弟來接自己回去。
誰知最后等來的竟是婚典繼續(xù)的消息…
寧安堂內,賈母神色木然的坐在高堂位上,丫鬟瑞珠懷抱著一只掛了紅的大公雞,手中紅緞帶牽著戴了紅蓋頭的秦可卿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堂中陰風陣陣,許是賈蓉那死鬼來了,賈母渾身一顫、臉都嚇白了。
賈瑄沒那個心情去看這糟心的一幕,帶著換了麻衣素服的小惜春來到了安置賈珍賈蓉的靈堂上。
自己已經攔過一手了,該做的已經做了。那老秦業(yè)還要堅持將女兒送進來給賈蓉守活寡。
人家父親都如此選擇了,賈瑄一個隔房的小叔叔還有什么立場去反對?
此時,賈珍賈蓉已經收斂完畢,旌旗冥牌皆已豎好,靈堂右側內宅女眷守靈的帷帳也扯了起來。
作為東府如今僅剩的一顆獨苗、小惜春自然是要來給哥哥賈珍和大侄子賈蓉守第一天的靈。
賈瑄按制也換了素服、給賈珍賈蓉上了一炷香、燒了些紙錢。
“到底是誰弄死你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