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來了!都是他害得,我去殺了他!”
“小淵!不要!”鹿靈臉色驟變,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從床上撲下來,一把死死抱住鹿淵的腰,枯瘦的手臂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你不能去!你不能動他!”
“阿姐!你放開我!他都把你害成什么樣了?!”鹿淵掙扎著,眼淚混著怒火滾落,“他這是在要你的命啊!”
鹿靈死死抱著他不放,聲音因為急切和恐懼而尖銳起來,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決絕:“你要是敢傷他,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會恨你的!聽見沒有?!我會恨你的!”
這句話如同最冰冷的刀子,狠狠捅向了鹿淵。他所有的動作瞬間僵住,掙扎的力量消失了。他難以置信地、緩緩地回過頭,看著緊緊抱著自己、一臉衰敗卻眼神瘋狂的姐姐,他的眼睛里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受傷。
“阿姐……”他哽咽道,“你……為了他……要恨我?我是小淵啊……是你最親的小淵啊……”
他的姐姐,竟如此維護對她施虐的人,她這是被徹底馴服了?!這種認知比姐姐憔悴的容顏更讓他感到刺痛和窒息。
簾子再次被猛地挑開,身著家常便服、眉頭微蹙的張思齊出現(xiàn)在門口。他在聽到房里丫鬟稟報鹿靈又開始追問他的行蹤后,便決定過來安撫一下,再敲打敲打。沒想到剛進院子就聽到丫鬟的尖叫聲。
門簾被挑開,張思齊出現(xiàn)在門口。他原本只是因喧嘩而不悅,但當他的目光掃過屋內(nèi),看清那陌生少年眼中未散的兇悍淚光,以及旁邊那位靜立無聲、麻衣布裙、面色蒼白得不似活人的少女時,他臉上的慍怒瞬間凝固,瞳孔幾不可察地猛地一縮。
不是驚訝于陌生人的出現(xiàn),而是認清了某種事實。
鹿靈掙扎著想站起來,急聲介紹:“思齊,這是我弟弟鹿淵!這是他的朋友!他們是來看我的!”她扯著鹿淵的袖子,“小淵,快叫姐夫!”
弟弟?鹿靈的弟弟?
張思齊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鹿靈是頭鹿精,那她的弟弟……還能是什么?!還有這個少女,氣息如此詭異冰冷,能和他們一起也定然不是人類!
他一直都知道!從在九鄉(xiāng)河邊“救”起那頭奄奄一息的母鹿開始,扛回家后沒半個時辰居然化成人形。他貪戀她的美貌,他家太窮了!他都二十多了還娶不起媳婦,所以他假裝不知……他享受鹿靈給他帶來的所有,卻也日夜提防著這非人力量的源頭。
他害怕她醒悟過來,害怕她的同族找上門。而此刻,他最深的恐懼成了真!
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他,幾乎讓他轉(zhuǎn)身就想逃。但他畢竟是在官場泥潭里鉆營的人,極強的求生欲和算計本能讓他硬生生釘住了腳步。不能慌!鹿靈還在他手里,她還護著他!這就是他的籌碼!
電光石火間,他臉上那驚懼的表情已被強行壓下,換上了一副混合著極度“驚喜”、“歉意”與濃重“擔憂”的復(fù)雜神情,那笑容甚至因為內(nèi)心的恐懼而顯得有些扭曲和過度熱情。
“原…原來是內(nèi)弟和…和這位姑娘!”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快步上前,卻不是走向充滿敵意的鹿淵,而是先一把攙住踉蹌的鹿靈,手臂用力,幾乎是將她半控制在自己懷里,目光驚疑不定地掃過白未晞,聲音提高以掩飾心虛,“哎呀呀!這真是……真是天大的驚喜!靈兒你也是,怎不早說弟弟今日要來?瞧這誤會鬧得!嚇到為夫了!”
他緊緊抓著鹿靈,仿佛她是護身符,對著門外連忙吩咐:“都死哪兒去了?!貴客臨門!眼瞎了嗎?!滾去備席面!要最好的!快!”這番吩咐,與其說是熱情,不如說是想制造動靜,引來更多人,沖淡這屋里令他毛骨悚然的妖異氣氛。
然后他才看向鹿淵,臉上堆滿近乎諂媚的、卻因恐懼而顯得僵硬的笑,身體下意識地保持著距離:“內(nèi)弟!一路辛苦!姐夫不知是自家人,方才多有得罪,千萬海涵!實在是……你們這出現(xiàn)得太突然,姐夫我……我這是又驚又喜啊!”他語無倫次,冷汗已經(jīng)從額角滲出。
他緊緊抱著鹿靈,語氣“溫柔”卻帶著一絲顫抖,眼睛緊緊盯著鹿淵和白未晞:“靈兒,你們姐弟……許久未見,定有許多話要說。方才……方才我聽著里面動靜不小,沒出什么事吧?可是……可是有什么誤會?”他需要知道,這兩個“非人”到底知道了多少,是來尋仇的還是只是探親?
室內(nèi)的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鹿靈被張思齊緊緊箍在懷里,感受到他不同尋常的劇烈心跳和緊繃的身體,心中莫名生出一絲異樣,但長期的習(xí)慣讓她首先選擇安撫他:“沒…沒事,思齊,就是小淵年紀小,不懂事,有些沖動……”
鹿淵死死盯著張思齊。這個男人眼中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那過度熱情的笑容虛假得令人作嘔,而他抱著阿姐的動作,更像是一種挾持而非愛護。這一切都讓鹿淵更加確信,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他在害怕!他心虛!
“誤會?”鹿淵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傷痛而變得低沉沙啞,他猛地抬手指著張思齊,蜜棕色的眼睛里幾乎要滴出血來,“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的!你一直在騙她!利用她!你到底把她當什么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鹿靈耳邊,張思齊臉上的笑容瞬間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