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子車剛到縣城門口,就見守城的兵丁正準備關門。鹿鳴趕緊甩了甩韁繩,騾子加快腳步,趕在最后一刻進了城。
夕陽把城墻的影子拉得老長,街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鹿鳴熟門熟路地往 “回春堂” 的方向趕,到了門口才發現,醫館的門板已經上了大半,只有個小伙計在收拾門口的藥渣。
“大夫呢?” 鹿鳴跳下車問。
小伙計抬頭看了看:“李大夫剛走,明天一早再來吧。”
見此幾人只好作罷,白未晞看了眼天色:“先找客棧住下。”
鹿鳴領著眾人在醫館附近找了家客棧,掌柜的見他們帶著個病人,倒是挺周到,給安排了三間挨在一起的房。青竹扶著柳月娘進了最里面一間,白未晞和鹿鳴各住一間。
晚飯時,柳月娘沒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粥。林青竹倒是吃得香,邊吃邊說:“明天看完病,鹿鳴哥你得帶我們去逛縣城。”
鹿鳴笑著應:“行,看完病就去。”隨即,他看著月娘沒什么胃口的樣子,勸慰道:“月娘,你放心好了,李大夫的醫術很好,聽說就連府城都有人特地來找他瞧病的。你那一到換季就咳嗽的小毛病一定能治好。”
鹿鳴和林青竹一直都覺得柳月娘就是換季咳嗽的病,一路并未多想。
柳月娘也沒多說什么,嘴角擠出絲微笑,“但愿吧!”
吃過飯回到房間后,林青竹讓小二打了水后便喊月娘先去洗漱,她去鋪床了。夜里,柳月娘又咳了好幾回。林青竹揉著眼睛爬起來給月娘倒水喝。
第二天一早,幾人吃過早飯就往醫館去。剛走到 “回春堂” 門口,就見臺階下蹲著個人,穿著件灰布短褂,頭發亂糟糟的,下巴上冒出了胡茬,居然是石生。
他聽到腳步聲,猛地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看到柳月娘時,一下子站了起來,動作太急,差點踉蹌著摔倒。
“月娘!”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好幾天沒喝水。
柳月娘愣住了,嘴唇動了動,半天沒說出話來。
鹿鳴在旁邊咋舌:“石生哥,你咋來了?”
石生沒理他,眼睛一直盯著柳月娘,往前走了兩步:“你病得厲害?咋不跟我說一聲?”
“我……” 柳月娘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
白未晞往旁邊站了站,給他們留出點空隙。
石生的手在身側攥了攥,指關節都泛了白:“我昨天去你家送東西,見門鎖著,就去問村長。他一開始不肯說,被我磨了半天才告訴我,說你咳嗽的厲害,來縣城看病……”
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我連夜就往這邊趕,路上就歇了兩回,今早城門一開就進來了,找了好幾個人才問到這家醫館,在這兒守了快一個時辰了。”
他身上的衣服沾著不少塵土,褲腳還破了個洞,鞋子上全是泥,一看就知道這一路走得有多急。
柳月娘看著他這副模樣,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你咋這么傻……”
“我不傻。” 石生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要碰到她,“你病了,我能在家里坐著?”
“可我這病……” 柳月娘的聲音帶著哭腔,“是肺癆,治不好的。石生哥,你別在我身上耽誤功夫,你該找個好姑娘……”
“我不管!” 石生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引得路過的人都停下來看,“肺癆咋了?治不好咋了?我陪著你!你活一天,我陪一天,你活一年,我陪一年!啥耽誤不耽誤的,我樂意!”
周圍有人開始議論:“這小伙子倒是癡情。”
“這年頭這樣的人真是不多了。”
“這姑娘也好啊,不愿意拖累心上人!”
……
而此時林青竹和鹿鳴都愣住了!
“肺癆!”青竹聲音都在打顫,柳月娘的爹爹就是肺癆去世的,想到月娘爹臨終前的樣子,眼窩深陷,瘦的不成人形。林青竹的眼眶頓時紅了起來,她不敢想象她的月娘姐姐也變成那樣。
而鹿鳴此時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柳月娘一路的低落,當時村長叫他的時候,說了一句路上別提石生。他下意識的想到是不是倆人鬧脾氣了,所以柳月娘才一直不太開心的樣子。
柳月娘哭得更兇了,眼淚掉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濕痕:“你為什么要這樣…… 我給不了你什么,還可能…… 還可能拖累你……”
“哪有什么拖累。” 石生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哽咽,“我就怕你一個人扛著。月娘,咱不躲了行不行?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 他說不下去了,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睛里的紅血絲更明顯了。
旁邊一個賣早點的大娘嘆了口氣:“姑娘,這小伙子對你是真心的,別錯過了。”
柳月娘抬起頭,看著石生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他下巴上的胡茬,看著他身上的塵土,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想搖頭,想讓他走,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壓抑的嗚咽。
石生見她沒再拒絕,慢慢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胳膊,又有些猶豫,最后只是輕輕拽住了她的衣角。
“先看病。” 白未晞開口打破了僵局,“看完再說。”
“就是就是,說不定不是肺癆呢!”鹿鳴連忙附和。
醫館的門板 “吱呀” 一聲被拉開,還是昨日關門的那個小伙計打開了門:“來的可真早,還有你們剛才說的話都被李大夫聽到了,快進來吧!”